向着那被粗大金属管道缠绕的黑黢洞口行进,如同在巨兽的血管网络中跋涉。脚下的地面不再是坚实的化石或金属,而是覆盖着一层富有弹性的、暗紫色的菌毯,踩上去软腻无声,却更添几分心理上的不适。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腐朽与生机、铁锈与甜腥的味道愈发浓烈。
那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和规律的搏动声,如同指引的路标,越来越清晰。钥匙烙印的指向性悸动也稳定地指向洞口深处,给林森一种奇异的安心感,仿佛在确认他们正走在“正确”的路上。
沃克上尉指挥着小队以标准的战术队形缓慢推进,士兵们的枪口和头盔射灯不断扫视着管道内壁和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唐源被一名士兵半搀半押着跟在后面,他依旧沉默,但眼神不再完全空洞,偶尔会闪过一丝计算般的精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管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宽敞,直径超过五米,内壁不再是粗糙的融合结构,而是覆盖着一层相对光滑的、带有金属质感的暗红色生物膜,膜下似乎有能量液在缓缓流动,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前路。那呜咽声和搏动声,正是从这生物膜深处传来。
“能量读数稳定,但生命信号……很复杂,无法解析。”一名士兵低声报告。
前行了大约数百米,管道开始向下倾斜,并且出现了岔路。但钥匙烙印的悸动和那清晰的搏动声,始终指引着其中一个方向。
又转过一个弯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这里的穹顶由发光的真菌和缠绕的能量藤蔓照亮,散发出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的青白色光芒。空间中央,并非预想中的控制室或实验室,而是一个令人震撼的生态奇观。
无数粗壮的、如同植物根系又似金属缆线的暗红色管道,从四周的壁穴中伸出,如同百川归海般,汇聚向空间中央,缠绕、编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直径超过二十米的茧状结构!
这个“茧”完全由那种活体金属与生物组织融合的物质构成,表面缓缓脉动着,与那规律的心跳声完美同步。青白色的能量流如同血液,在茧壳内部的脉络中清晰可见地流淌、汇聚。而那持续不断的呜咽声,正是从这个巨茧的内部传出,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其中沉睡、挣扎,或是……孕育。
钥匙烙印在林森怀中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欢欣的强烈共鸣!它指向的,正是这个巨茧的核心!
“这是……什么东西?”一名士兵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敬畏与一丝恐惧。
沃克上尉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示意小队散开,占据有利位置,枪口齐齐对准了那个巨大的、搏动着的茧。“扫描它!我要知道里面是什么!”
扫描仪器的光束落在巨茧上,反馈回来的数据却一片混乱。生命信号、能量信号、金属反应、有机物读数……各种指标交织在一起,无法形成有效的分析。
就在众人被这巨茧所震慑,不知所措之际——
一直沉默的唐源,突然挣脱了士兵的搀扶,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死死地盯着那个巨茧,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和……狂热的表情!
“不可能……这不可能还存在着……”他声音颤抖,仿佛看到了神迹,“‘涅盘计划’……水清源最疯狂的设想……他竟然真的在这里……留下了‘种子’!”
“涅盘计划?种子?”沃克上尉锐利的目光立刻转向唐源,“说清楚!”
唐源仿佛没有听到沃克的问话,他痴迷地看着巨茧,继续语无伦次地说道:“他试图创造……不,是‘孵化’一种全新的、能够适应‘摇篮’能量、甚至能平衡现实与潜意识边界的……共生生命体!一个活着的‘锚点’!他称之为‘方舟之芯’!但实验早就被列为最高禁忌,所有数据和样本都应该被销毁了才对……”
方舟之芯?活着的锚点?
林森心中巨震!水清源的野心,远比他知道的还要庞大!他不仅想沟通“摇篮”,还想创造一个能取代“初始之火”部分功能的活体造物?眼前的巨茧,就是那个未完成的“方舟之芯”?
钥匙烙印的强烈共鸣,似乎也在印证这一点。它并非将巨茧视为威胁,而是视为……同类?或者说,是某种需要它去“唤醒”或“引导”的存在?
就在这时,巨茧的搏动突然加剧了!
呜咽声变得急促而高亢,仿佛内部的存在的痛苦挣扎达到了顶峰!茧壳表面的能量流变得狂暴,青白色的光芒剧烈闪烁!
“后退!它不稳定!”沃克上尉厉声警告。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琉璃碎裂的声响,从巨茧顶端传来!
一道清晰的裂痕,如同蛛网般在光滑的茧壳上蔓延开来!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青白色的光芒从裂缝中迸射而出,照亮了整个地下空间!那呜咽声也变成了某种……更加清晰、更加接近语言的、充满痛苦与新生的嘶鸣!
茧,要破了!
里面的东西,要出来了!
是水清源理想中的“方舟之芯”,一个能够平衡世界的希望?
还是一个因为实验失败、长久封存而扭曲畸变的……怪物?
沃克上尉和士兵们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紧张到了极点。
林森也握紧了振动匕首,但他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与担忧。钥匙烙印在他怀中灼热地跳动着,仿佛在催促他做些什么。
唐源则瞪大了眼睛,脸上混合着恐惧与极致的贪婪,喃喃道:“出来了……要出来了……”
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巨茧顶部的碎片终于彻底崩裂、脱落!
一个身影,伴随着更加耀眼的青白色光芒和四溢的能量流,缓缓地从破口处……升腾而起。
光芒渐渐收敛,显露出其中的存在。
那并非预想中的怪物,也不是什么完美的共生生命体。
那是一个人形。
一个由纯净能量构成、依稀能看出女性轮廓、周身流淌着青白色光流、双眼如同两团浓缩星云的……能量生命体!
她悬浮在半空中,低头“看”向下方目瞪口呆的众人,那双星云之眼中,充满了初生般的茫然、古老沉淀的智慧,以及一丝……深可见骨的悲伤。
一个空灵、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声音,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
【……是谁……唤醒了我……】
【……父亲……的约定……完成了吗……】
【……还是说……‘摇篮’的阴影……已然降临……】
林森看着这个由水清源创造的、似乎承载着其最终理想的神秘能量生命体,感受着钥匙烙印那如同找到失散亲人般的剧烈共鸣,他知道,他们可能找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强大的……也可能是极其危险的“盟友”。
但她的苏醒,是福是祸?她口中的“父亲”,是指水清源吗?“约定”又是什么?
局势,因为这位“方舟之芯”的破茧,瞬间变得更加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