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呼吸一滞,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他抬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嗓音低沉沙哑:
“你这些招数,都是跟谁学的?嗯?”
苏婉宁踮起脚尖,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温热的呼吸带着若有似无的甜香:
“遇见你这么好的人,哪用得着学啊!自然而然,就从心底冒出来了呀。”
她忽然后退半步,双手背在身后,学着话剧演员的模样微微扬起下巴,清亮的声音在山间回荡:
“要不要听听我新背的《致橡树》?我如果爱你——”
顾淮朗声大笑,伸手将人稳稳捞回怀中。山风掠过他微敞的衬衫领口,带着松木与青草的清新气息,温柔地将她包裹。
“留着下次念。”
他低沉的声音里含着笑意,低头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
“现在先陪你的橡树看看这江山。”
怀里的苏婉宁乖乖把脸埋在他肩头,漫山云雾正在脚下翻涌,而他们站在云巅之上,像两株终于相遇的树,在彼此的生命里落地生根。
“顾叔叔——”
苏婉宁再抬头时,拖长了尾音,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几分刻意的娇憨。
“你想不想知道我在京都的事?”
顾淮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结,箍在她腰间的力道收紧了几分,嗓音里带着危险的警告:
“苏婉宁,你刚才叫我什么?”
她从他怀里仰起脸,浓密的长睫扑闪着,一脸的天真无辜:
“顾叔叔呀。”
她歪着头,指尖在他胸膛画着圈:
“叫一遍和两遍有区别吗?还是说……”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眼波流转间尽是灵动:
“你想听我叫上十遍?顾叔——”
她最后一个字还没落地,唇就被他狠狠含住。这个吻起初带着惩戒的意味,却在触及她柔软唇瓣,与她舌尖相遇时,化作了万千缠绵。
他的手掌稳稳托住她的后颈,指腹摩挲着她微微发烫的肌肤。山风在耳畔呼啸,却盖不住彼此的心跳。
直到她气息紊乱,顾淮才稍稍退开,额头仍轻抵着她的,嗓音里带着未褪的沙哑:
“还敢不敢乱叫了?”
苏婉宁双颊绯红,眼含水光,后怕地摇摇头。突然又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
“那以后……叫你淮淮总行了吧?”
顾淮的脸色彻底黑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苏、婉、宁!”
她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纤细的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紧绷的脸:
“怎么了嘛?秦阿姨不就这样叫你,淮淮多好听呀,又亲切又特别……”
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被打横抱起。顾淮迈开长腿朝停在不远处的吉普车走去,每一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哎!哎!哎!你这是做什么呀!”
她在他怀里轻轻扑腾。
“好好——收拾你。”
他低头看她,眼底暗潮翻涌。
“既然这么会起昵称,我们不如好好讨论讨论,到底该怎么叫。”
“顾淮~我知道错啦!快放我下来,山下还有人看着呢!”
“真知道错了?”
他低头在她耳畔轻语,温热的气息惹得她一阵酥麻。
“嗯……”
她把发烫的脸颊埋在他肩头,声音细若蚊吟。
“以后不这么叫了……”
顾淮刚将她轻轻放下,苏婉宁便灵巧的跳开两步,嫣然一笑,清脆地唤了声:
“小淮——”
这一声让顾淮彻底怔在原地,还没等他有所反应,苏婉宁那头又换了个称呼。
“阿淮~”
待他反应过来,苏婉宁早已跑远。
顾淮无奈地摇头失笑,迈开长腿快步追了上去。
苏婉宁没跑几步就被一股温柔的力量带回了那个熟悉的怀抱。顾淮的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望进他含笑的眼眸。
“也行,你叫什么都行。”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声音低沉带着磁性的诱惑。
“不过不能白叫——叫一下亲一下,怎么样?”
苏婉宁彻底呆住了,睁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这、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顾淮吗?
她脸颊绯红,心跳如擂鼓,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顾淮却已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唇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逗你的,走,带你去个地方。”
他引着她穿过林荫小径,步履轻快。没过多久,一片花海映入眼帘,粉紫相间的花朵铺满视野,宛如云霞坠落凡间。
微风拂过,便漾起层层叠叠的花浪,送来清甜的香气。
苏婉宁停下脚步,望着这片无垠的花海。方才嬉闹的笑意渐渐从她眼底褪去,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漫上心头,连肩膀都微微放松下来。
“顾淮。”
她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飘忽。
“我说过,要和你一起看遍四时花,年年岁岁如此。”
顾淮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语气里那细微的波动,那藏在平静下的涟漪。
“怎么了?”
他柔声问,目光始终停留在她微微侧开的脸上。
“我见到陆曼婷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花瓣落在水面。
顾淮眸光一沉,瞬间明白了什么。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与她并肩望着眼前绚烂的花海。
“那时候的我,确实是个混世魔王。”
他顿了顿,目光悠远,仿佛穿越时光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十六岁那年,我带着大院里的孩子们,趁着夜色偷偷开走了首长的吉普。结果在拐弯处差点撞上训练归来的车队,要不是老班长反应快,后果不堪设想。”
苏婉宁惊讶地转过头,实在难以将眼前这个沉稳持重的军官,与记忆中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联系起来。
“是父亲把我扔进了部队。”
他的目光悠远。
“新兵连三个月,我跑了不下十次。最后一次,班长把我从火车上拽下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顾淮,你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那后来……”
她忍不住追问。
他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在禁闭室的那三天,我看着窗外训练的战友,突然想通了。既然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废物,我偏要证明给他们看。”
他的眼神渐渐坚定:
“从那天起,我成了全连最拼命的兵。别人练一遍,我练十遍;别人休息,我加练。十九岁那年,我以全军第一的成绩考上了陆军学院。”
阳光正好,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明亮的光晕。那些年少时锐利的棱角,如今都已化为眉宇间的沉稳与坚定。
“曼婷他们,记住的都是那个无法无天的顾淮。”
他转过身,深深望进她的眼睛。
“可是婉宁,与你相遇的我,才是现在的我。”
苏婉宁仰起脸,目光盈盈地望进顾淮眼底,声音轻柔却清晰:
“那天我坠入河里,冰冷的河水漫过头顶时,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她仿佛又感受到了当时的绝望。
“就在我快要放弃时,一双手牢牢抓住了我。迷迷糊糊中,我看着你的侧脸,心里就在想——我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好事,才能遇到从天而降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