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子时的北平城,被浓稠的夜色裹得密不透风。永定门的城楼轮廓在墨色中若隐若现,城楼下的日军岗哨举着三八大盖来回踱步,刺刀尖反射的冷光与探照灯的光束交织成网。周明远贴着城墙根的阴影前行,深蓝色的日军军装熨烫得一丝不苟,领口的宪兵队徽章在月光下泛着暗哑的光 —— 这是徐金戈仿造的全套制服,连袖口的磨损痕迹都与真正的宪兵制服别无二致。
他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欧米茄手表,时针刚过丑时。按照计划,徐金戈此刻已带着三合帮的人在犬养平斋的宅院外布控,而 29 军残部正潜伏在永定门东侧的芦苇荡里,只待西天门的信号弹升空。周明远摸出腰间的南部十四式手枪,检查了弹夹 —— 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日军军官配枪,枪柄上还刻着 “松井” 的字样,足以应对突发的盘查。
“口令!” 城楼下的哨兵突然喝问,步枪的保险栓 “咔嗒” 一声拉开。周明远没有丝毫停顿,脚步沉稳地走上前,将伪造的通行证递过去,日语说得流利且带着地道的东京口音:“防疫给水部押运物资,这是犬养先生的手谕。” 他的指尖在通行证上轻轻敲击三下,这是徐金戈提前破译的宪兵队内部暗号,用于确认 “自己人” 的身份。
哨兵仔细核对了通行证上的印章,又抬头打量周明远的军装细节,目光在他虎口的老茧上停留片刻 —— 那是常年握枪留下的印记,与宪兵队军官的特征完全吻合。“物资车在那边。” 哨兵侧身让开道路,指向不远处停着的三辆卡车,车身上盖着厚重的帆布,隐约能闻到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
周明远走到第一辆卡车旁,司机立刻下车敬礼,露出谄媚的笑容:“长官,都按要求检查过了,密封得很严实。” 他掀开帆布一角,刺眼的白光从车厢内透出,十几个贴着 “极秘” 标签的玻璃瓶整齐排列,瓶中浑浊的液体里悬浮着絮状沉淀 —— 正是 1855 部队研制的鼠疫杆菌培养基。周明远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淡淡吩咐:“按原路线出发,路上注意警戒。”
就在卡车启动的瞬间,远处天坛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周明远抬头望去,一道红色的信号弹划破夜空,在墨色的天幕上炸开一朵鲜艳的花 —— 那是他安排的备用联络点发出的信号,证明徐金戈已控制犬养平斋,天坛西配殿的伏兵也已就位。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转身走向驾驶室旁的副座,指尖在腰间的手雷引信上轻轻摩挲。
卡车刚驶出永定门,周明远突然按住司机的肩膀,声音冰冷:“停车。” 司机愣了一下,刚要发问,就被周明远用手枪抵住太阳穴。“下去,” 周明远的语气不容置疑,“往东边跑,别回头。” 司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跳下车,朝着芦苇荡的方向狂奔。
周明远坐到驾驶座上,猛地踩下油门,卡车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前面的日军检查站。岗哨里的日军士兵见状不妙,举枪就要射击,却被周明远提前甩出的手雷炸得粉身碎骨。爆炸声刚落,芦苇荡里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29 军残部如猛虎下山般冲了出来,手中的大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瞬间就将残余的日军士兵斩杀殆尽。
“周先生,幸不辱命!”29 军的连长跑到卡车旁,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徐先生那边也传来消息,犬养平斋已经被控制,还搜出了 1855 部队的物资清单。” 周明远点点头,跳下车掀开帆布,指着车厢里的玻璃瓶:“这些东西不能留,全部销毁。” 士兵们立刻拿出煤油,泼在车厢里点燃,熊熊烈火瞬间吞噬了那些致命的细菌培养基,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与此同时,犬养平斋的宅院外,徐金戈正靠在门框上抽烟,烟圈在夜空中缓缓散开。三合帮的肖建彪提着一把滴血的砍刀走出来,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徐先生,这老东西嘴硬得很,不过在他书房搜出了这个。” 他递过来一个牛皮账本,上面详细记录着 1855 部队的物资往来,连每一批细菌培养基的运输时间和数量都记得清清楚楚。
徐金戈接过账本,翻了几页,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把他绑起来,等天亮交给地下党处置。” 他转身看向天坛的方向,红色的信号弹余辉还未散尽,“周明远那边,应该已经得手了。” 肖建彪咧嘴一笑:“早就听说周先生是个狠角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以后有什么差事,尽管找我们三合帮!”
天快亮时,周明远已经回到了同和车行。孙二爷早已备好热水和饭菜,文三儿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崇拜的神情:“周先生,您可太厉害了!刚才我拉车路过永定门,看见日军的检查站被炸得稀巴烂,都说这是天降神兵干的!” 周明远笑了笑,没说话,拿起桌上的馒头啃了起来。
方景林从外面匆匆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新的《京城晚报》,头版标题赫然写着:“永定门突发爆炸,日军物资车被毁”。署名处依旧是陆中庸,但文章里却只字不提细菌培养基的事,只含糊其辞地说 “不明武装分子袭击日军车队”。“这个陆中庸,怕是也不知道 1855 部队的底细。” 方景林把报纸放在桌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周明远放下馒头,拿起一旁的防毒面具,仔细擦拭着上面的灰尘。罗梦云留下的纸条还压在桌角,“愿以吾辈热血,铸新钟长鸣” 的字迹在晨光中愈发清晰。他知道,炸毁物资车只是第一步,天坛 1855 部队的核心实验室还在,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恶魔还在继续作恶。但他并不着急,因为他早已规划好了下一步的行动 —— 只要他出手,就没有完不成的任务。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北平城的轮廓在晨光中变得清晰。周明远走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暖意。远处传来日军的集合号声,想必是在清点损失,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转身走进地窖,拿起那张天坛布防图,用烧炭棍在上面圈出一个新的目标 —— 圜丘坛中心的祈年殿,那里,正是 1855 部队的核心实验室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