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诚慌忙收回视线,耳尖悄悄发烫,假装专注地给面前的青菜淋上酱汁,
指尖却有些发颤,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连酱汁淋多了都没察觉。
秦伊这时才想起主食,抬手招来服务生,指尖轻点菜单,
笑意浅浅:“光顾着聊天,倒把主食给忘了,还是要有点淀粉的东西,晚上才不会饿。”目光扫过桌众人,“你们想吃点什么?炒面,炒饭?”
众人皆摇头。
乔欢握着温热的茶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细腻的纹路,
声音轻得像一缕风:“这家的烧鹅酥是他们的特色招牌点心,外皮酥到轻轻一碰就掉渣,
内馅的鹅肉裹着淡淡的陈皮香,一点不腻人。要不秦伊姐点个这个点心,让大家试试。”
话音刚落,对面的沈确便笑着扬了扬眉:“那个确实做得很地道,我出国前来尝过一次,至今还记得那味儿。”
“哎呀,对哦。我会怎么把这特色点心给忘了!”秦伊拍了下额头,随即好奇地看向乔欢,眼底的探究又冒了出来,
“欢欢来过这儿?这么熟悉,难道和我们一样是江城人?可你中学怎么去了星城读书?”
“不,我是星城人。”乔欢轻轻摇头,指尖的动作顿了顿,语气平了平,
“最近几年为了跟我的师傅学工笔画,才搬来江城的。
师傅每逢过年过节,和周大哥回国,总会带我们到这儿来吃饭。”
陆择的目光始终胶着在她身上,眸底翻涌着无人察觉的波澜。
原来他出国后,拜托姑姑四处寻找乔欢无果,这七年间他也曾回国,到她老家寻她,她家里的香烛铺早已易主。
是因为她来了江城?这些年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她放弃了翰林学院这么好的学校直升高中部的机会?
“原来是这样!”秦伊恍然大悟,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
眼睛一亮,“第一次采访周师傅时,他说你是块难得的好苗子,说当年在你家的小店里,看到你捏的泥人栩栩如生,一眼就看中了你。
那你的高中和大学,都是在江城读的喽,搞不好你也是我和沈确的学妹哦。”
陆择听得格外专注,连呼吸都放轻了些。他和乔欢失联的这七年空白,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想细细填补。
“我……我没有上大学,甚至高中都没毕业。”乔欢的声音低了下去,在这满桌高材生面前,几分自卑悄然爬上心头。
可转念一想,这便是她别无选择的人生,正是那些不为人知的经历,才拼凑出如今的自己。
若是他们因此看不起,那也便罢了。
陆择握着酒杯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密密麻麻的疼。
是什么样的变故,让她放弃了梦寐以求的学业?他满心懊悔,当年出国后,为了所谓的“人生安全”不敢联系她,耽搁了一次;
后来为了男人的面子,纠结于复读能否考上剑桥,又耽搁了一次。
等他终于如愿考上,想要和她分享时,她早已消失在人海。
陆晴是知道乔欢情况的,连忙打圆场:“欢欢,你已经很厉害了!我们很多央美毕业的同学,想尽办法都进不了星辰艺术基金的眼呢。”
“对,英雄莫问出处。”秦伊和沈确夫妻俩也连忙点头附和。
“我手下还有坐过牢的同事呢!”程诚没头没脑接了一句,话音刚落就被陆晴在桌下狠狠踢了一脚,“不会说话就别吭声!”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程诚老实道歉,懊恼地挠了挠头,娃娃脸上涨得通红。
陆晴皱了皱眉,却忍不住想,这家伙笨嘴笨舌的样子,倒像只闯了祸的吉娃娃,莫名有些可爱。
乔欢望着众人,分不清他们是真心安慰,还是只为顾及她的面子。
但她终究坦白了自己的过往,这样也好。
陆择该看清她和他之间的差距了,他们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陆择喉结滚动了两下,终究没忍住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欢欢,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你中途辍学,学画画也可以边上学边画啊?”
这话一出,桌上的气氛瞬间静了几分。秦伊和沈确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诧异,
陆择向来分寸感十足,极少如此直白地追问别人的私事。
乔欢握着茶杯的手猛地收紧,温热的杯壁也挡不住指尖的冰凉。
她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没什么特别的,家里出了点变故,总得有人扛着。”
她不愿多提,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疏离。可陆择怎么肯放过这难得的机会,
他前倾着身体,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像是要穿透她所有的伪装:“是七年前还是之后?我五年前回国时,你家的店已经……”
“陆择。”乔欢突然抬眼打断他,眼底带着一丝慌乱,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抗拒,“所有的事情,都熬过去了。”
她的眼神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陆择一下。
他才惊觉自己太过急切,失了分寸,忘了这场合里,不止他们两个人,
一再提及她的过往,就是再一次揭开她的伤疤,这并不是他的本意,指尖松开酒杯,
指节上的红痕还未褪去,他低声道:“抱歉,我只是……”
只是太想知道,这七年里,她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而在她最难的日子里,他都不在她身边。
陆择没有再往下说,抬手端起酒杯,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阵阵苦涩,与那份迟来的、沉甸甸的心疼。
秦伊连忙出来打圆场,给乔欢夹了一块刚上桌的烧鹅酥:“欢欢,尝尝看,这烧鹅酥是你说的那个味道吗?老板说这家店的厨师没换,手艺应该没变。”
乔欢顺着台阶接过,指尖捏着酥皮,却没什么胃口。
酥皮果然如她所说,轻轻一碰就簌簌掉渣,陈皮的香气萦绕鼻尖,可她只觉得喉咙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