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鲁下葬后的第三天，石肤部落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悲伤，却已被一种更强烈的紧迫感取代。西谷的油鳞木顺利运回了大半——骨牙部落经上次惨败后元气大伤，躲在黑松林里不敢露头，倒是省了不少麻烦。熔炉的火焰重新燃起，淡蓝色的火苗舔舐着炉膛，老石已经能熟练地通过火焰颜色调整松脂添加量，第一把完整的铁矛正在泥模中冷却，锋芒初露。
林砚没有加入炼铁的队伍。他背着那把刚磨锋利的铁刀，绕着部落边缘缓步前行，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每一处角落。作为曾在边境筑起“铜墙铁壁”的侦察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武器是进攻的爪牙，防御才是生存的根基。卡鲁在世时，部落的防御全靠“守夜人+石盾”的原始模式，能挡住零星野兽已是侥幸，若遭遇骨牙部落的反扑或试炼期的异兽潮，根本不堪一击。
“林砚，看！铁矛成了！”拓举着刚脱模的铁矛跑过来，矛尖泛着冷硬的银灰色，比石矛锋利了不止一倍。他兴奋地挥舞着，矛尖划过空气发出“咻”的轻响，“下次黑牙再来，我一矛就能戳穿他的铜盾！”
林砚接过铁矛，掂量了一下重量，手感很扎实，只是矛柄还是普通木杆，受力过大容易断裂。他没接拓的话，只是指了指部落西侧的缺口：“昨天烧塌的棚屋，怎么还没补？”
拓挠了挠头：“大家都在炼铁，娅说等造出更多铁刀再修……而且那里靠着岩壁，平时没人去。”
林砚皱起眉，径直走向那个缺口。棚屋烧塌后，只剩下半截焦黑的木柱，岩壁上的苔藓被熏得枯黄，露出光秃秃的岩石。他蹲下身，指尖抚过岩石表面——这里的岩层很疏松，用石斧就能轻易凿开，而且刚好处于部落防御的视觉盲区，从外面靠近根本不会被门口的守夜人发现。
“这是第一个漏洞。”林砚在心里记下，起身走向部落东侧的水源井。井边围着几个打水的女族人，井口没有任何遮挡，只有几块随意摆放的石头。他看向不远处的山坡，若是敌人从山坡上往下射箭，井边的人根本无处可躲。
“取水时要派人守着山坡方向。”林砚对负责打水的娅说道，“这里没有掩护，太危险。”
娅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我让两个年轻人盯着。”
继续向北走，来到部落的核心区域——熔炉和物资堆。这里聚集了最多的族人，却连一道简易的围栏都没有，物资堆里的油鳞木、铁矿石随意堆放，一旦被敌人点燃，整个部落的“命脉”就断了。更要命的是，熔炉紧邻着存放干草的棚屋，火星溅落就能引发火灾，上次西侧棚屋被烧就是教训。
“物资堆要搬到熔炉上风处，用石墙围起来。”林砚拉住正在给熔炉添柴的老石，“干草棚必须挪走，至少离熔炉十步远。”
老石有些犹豫：“石墙要凿石头，费时间……而且大家都在炼铁，没人手啊。”
“没时间也要做。”林砚的语气不容置疑，“铁刀造得再多，部落被烧了，照样活不了。”他指着远处的焦黑棚屋，“上次的火差点烧到物资堆，忘了？”
老石想起那天的火光，打了个寒颤，立刻点头：“我安排人！让妇女和老人去凿石头！”
一圈走下来，林砚的眉头拧得更紧了。部落的防御简直是“四面漏风”：没有外围警戒哨，敌人摸到门口才会被发现；没有分层防线，一旦大门被突破，直接就能冲到核心区域；没有应急通道，若是被包围，连撤退的地方都没有；甚至没有储备足够的灭火用的沙土和水，火灾隐患大到离谱。
这些问题在和平时期看不出来，可一旦遭遇有组织的攻击，每一个漏洞都能致命。林砚想起在部队时的防御演练，哪怕是临时哨所，也要做到“警戒哨+掩体+应急通道+物资储备”四到位，而石肤部落的防御，连最基础的“警戒”都没做好。
当天下午，林砚召集了所有族人，在空地上用树枝画了一张简易的防御图。他先画了一个大圆圈代表部落，然后在圆圈外画了三个小三角：“这是‘警戒哨’，分别设在东、西、北三个山坡上，每人带一把石矛，发现敌人就举矛晃三下，或者大喊‘危险’。”
他又在圆圈内画了两道弧线：“这是‘防线’，第一道在大门，用石盾和铁矛组成盾阵；第二道在物资堆和熔炉外，用石墙和短刃防守。敌人突破第一道，我们就退到第二道，不能让他们靠近核心。”
最后，他在圆圈南侧画了一个出口，标上“退”字：“这是‘应急通道’，万一守不住，就从这里撤到后面的山洞，那里易守难攻。”
族人们围在图边，看得很认真。拓蹲在最前面，手指跟着林砚的树枝移动，小声念叨：“警戒哨看敌人，两道防线挡敌人，应急通道跑路……”
“不是跑路，是保存实力。”林砚纠正道，“留得人在，才能反击。”他看向众人，“从今天起，炼铁和修防御同时进行，分成三队：一队由拓带领，继续炼铁造武器；二队由老石带领，凿石头建石墙、围物资堆；三队由娅带领，整理应急物资，把水和食物搬到山洞里，再准备沙土灭火。”
“那……警戒哨谁来放？”拓问道。
“我带三个年轻人轮班。”林砚说道，“白天两小时换一次，晚上一小时换一次，绝对不能断岗。”
分配完任务，族人们立刻行动起来。老石带着妇女和老人来到部落西侧的岩石区，用石斧凿取合适的石块，虽然速度慢，但每个人都很卖力；娅带着女族人把干草搬到新的位置，又用陶罐储存了大量清水，还在熔炉旁堆起了高高的沙土堆；拓则盯着熔炉，时不时跑去看一眼防御工事的进度，手里的铁刀磨了一遍又一遍。
林砚带着三个年轻族人去布置警戒哨。东侧的山坡最高，视野最好，他把这里设为主哨，让最细心的年轻人“阿木”守着，还教他用树枝做了个简易的了望架：“站在这里，能看到东河和黑松林的方向，骨牙部落过来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西侧的山坡靠近西谷，林砚让“阿石”守着，特意叮嘱：“注意看谷口，除了我们的人，任何活物靠近都要报告。”
北侧的山坡对着那片危险的山谷，林砚自己守第一班。他靠在一棵油鳞木上，手里握着铁刀，目光扫过山谷深处。夕阳把山谷染成橙红色，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隐约能看到几只小型野兽跑过，却没发现异常。
就在这时，他脖子上的金属零件突然微微发烫，远处的天空中，那个熟悉的光点再次闪过，这次停留的时间极短，却让他心里莫名一紧。他想起陈峰说的“试炼是筛选战士”，想起卡鲁石书上的“塔与碎片”，总觉得有什么危险正在靠近，而且比骨牙部落更可怕。
天黑后，林砚换岗回到部落。空地上的石墙已经砌起半人高，老石正带着人往石缝里填泥土，加固墙体；熔炉边的铁矛已经堆了五把，拓正拿着一块磨刀石打磨矛尖，火花溅在他脸上，映得他眼神发亮；娅端来热气腾腾的烤肉，是白天打猎队捕获的“角兔”，肉质鲜嫩。
“林砚，你看这石墙，明天就能砌完！”老石擦着汗说道，语气里满是自豪。
林砚点了点头，咬了一口烤肉，目光却没离开那道刚砌的石墙。他突然发现一个新的问题——石墙虽然坚固，却没有预留射击口，族人躲在后面只能露头攻击，很容易被敌人伤到。
“老石，明天砌墙时，每隔一步留一个拳头大的洞。”林砚说道，“这样不用露头就能用矛刺敌人。”
老石一拍大腿：“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吃完烤肉，林砚没有去休息，而是拿着火把检查应急通道。通道口被灌木掩盖着，很隐蔽，里面的山洞也足够容纳所有族人，只是地面凹凸不平，还有不少碎石。他让两个年轻人搬来干草，铺在地上，又把储存的清水和食物搬到山洞深处，避免被流弹击中。
忙到深夜，林砚才靠在山洞的石壁上休息。他掏出那块从银刃虫身上取的金属碎片，碎片在火光下泛着淡光，和他脖子上的零件产生微弱的共鸣。他想起卡鲁下葬时一起埋下的石书，想起老族长说的“传承不是守着石板，是活着”，突然明白：防御工事不仅是石头和木墙，更是族人脑子里的“危机意识”。
第二天一早，林砚刚换完岗回到部落，就看到拓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林砚！阿木说，黑松林那边有动静！好像是骨牙部落的人！”
林砚心里一沉，立刻跟着拓跑到东侧的了望架。阿木正举着石矛，朝着黑松林的方向张望：“刚才看到十几个黑影，朝着西谷去了，好像扛着东西。”
“西谷？”林砚皱起眉。西谷有铁矿，是部落的“铁仓”，骨牙部落去那里干什么？他立刻爬上了望架，拿出一块磨亮的金属片——这是他用铁矿石打磨的简易望远镜，能放大远处的景象。
透过金属片，他清楚地看到黑松林边缘的身影：正是骨牙部落的人，为首的却不是黑牙，而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斗篷下露出的手苍白得吓人。他们扛着的不是武器，而是一些奇怪的木架，正朝着西谷的方向移动。
“那是谁？不是黑牙！”拓也凑过来看，脸色变得凝重。
林砚没有说话，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那个穿斗篷的人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比黑牙的铜矛更让人忌惮。而且他们不去部落找事，反而去西谷，显然有别的目的。
“拓，你带两个人去西谷看看，小心点，别被发现。”林砚说道，“我去加固西侧的防御，万一他们是声东击西。”
拓立刻点头，带着两个年轻人抄小路往西谷跑去。林砚则召集老石，把西侧的石墙加高，又在缺口处堆起了更多的石块，还让族人把铁矛插在石墙前，形成一道尖锐的屏障。
半个时辰后，拓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脸色惨白：“林砚！不好了！他们在西谷的矿脉旁建‘祭坛’！那个穿斗篷的人在念奇怪的咒语，地上画着血红色的符号！”
“祭坛？血符号？”林砚心里咯噔一下。这绝不是骨牙部落的风格，他们只会烧杀抢掠，根本不懂这些诡异的仪式。
他立刻带着拓和几个年轻族人，悄悄摸到西谷附近。躲在一块巨石后面，他们果然看到了拓说的景象：西谷的铁矿脉旁，骨牙部落的人搭起了一个简陋的木架祭坛，上面绑着一只活的裂齿兽，那个穿斗篷的人站在祭坛前，手里拿着一根骨头杖，嘴里念着晦涩的咒语，声音尖锐刺耳。祭坛周围的地上，用暗红色的液体画着一个巨大的五芒星符号，正是之前在卡鲁的石书上看到的“危险”标记。
“他在干什么？”拓压低声音问道，身体忍不住发抖。
林砚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穿斗篷的人身上。突然，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斗篷下的眼睛闪过一道红光，直直地看向他们藏身的方向。
“不好！被发现了！”林砚大喊一声，拉起拓就往部落的方向跑。
身后传来尖锐的咒语声，紧接着是裂齿兽的惨叫。林砚回头一看，只见祭坛上的裂齿兽瞬间被一道红光包裹，身体快速膨胀，眼睛变成了血红色，竟然成了一只更凶猛的变异兽！
“快跑！”林砚加快了速度。他终于明白，这个穿斗篷的人不是骨牙部落的人，很可能是其他更强大的势力派来的，而他们在西谷做的仪式，是在制造变异兽——这比骨牙部落的铜矛危险百倍！
回到部落，林砚立刻下令：“所有人进入防御阵地！第一道防线守大门，第二道防线守熔炉！警戒哨密切关注西谷方向，一旦看到变异兽，立刻发信号！”
族人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林砚严肃的表情，都立刻行动起来。老石带着人守在石墙后，手里握着铁矛；娅把孩子们藏进山洞，自己则拿着一把石斧守在洞口；拓站在第一道防线的最前面，手里握着磨锋利的铁刀，眼神坚定。
林砚站在了望架上，紧握着铁刀，目光死死盯着西谷的方向。他知道，真正的危机，来了。而部落刚刚建起的防御工事，可能根本挡不住那个诡异的变异兽。他之前发现的那些漏洞，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似乎都成了徒劳。
但他没有退路。身后是信任他的族人，是卡鲁用生命守护的部落，是刚刚燃起的传承之火。他必须守住这里，哪怕用命去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