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殊二十岁生辰,冠礼在御赐的云麾将军府中举行。其礼之盛,轰动长安。
只因当今天子,竟亲临臣子府邸,要为其主持加冠!
府中香案高设,礼乐庄重。明殊身着采衣,跪坐于堂前。皇帝高珩身着常服,含笑立于阶上。
亲自执礼,其恩宠之隆,旷古罕有。
三加冠冕,次第而行。
初加缁布冠,示其成人,有治人之权;再加皮弁,喻其能执兵事,以卫社稷;三加爵弁,望其敬事神明,宜家宜室。
每一步,皆由皇帝亲手为之正冠,满堂宾客屏息,无人不感震撼。
礼成之际,皇帝并未即刻赐字,而是目光扫过全场,朗声道:“顾琰听旨!”
明殊依礼再拜:“臣在。”
“尔未及弱冠,便随朕征战四方,破齐灭楚,功勋卓着。邺水河畔,更舍身救驾,忠勇无双。今既已成人,朕心甚慰,不可不赏!”
皇帝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特旨,晋尔为武安侯,食邑千户,钦此!”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虽早有封爵风声,但谁都以为至多是从县伯起封。谁能料到,陛下竟如此恩宠,直接赐予县侯之爵,且以【武安】为号。
一个年仅二十的侯爷!何等显赫,何等恩荣!
果然,立刻有老成持重,亦或心怀嫉妒的臣子纷纷出列谏言。
“陛下!顾将军虽功在社稷,然毕竟年少啊!”
“陛下,一步封侯,恐非朝廷赏功之序,易启幸进之门。”
“臣以为,当先封伯爵,待其日后……”
皇帝似乎早料到有此一议,并未动怒,只是微微抬手,打断了谏言。
皇帝笑道:“众卿所言,亦有理。然,朕意已决。况且……”
“朕之爱女,永乐公主,年已及笄,温良敦厚,朕欲赐婚于武安侯,成就一段良缘。”
“公主下降,依制,驸马都尉当有相应爵禄以匹配天家。朕封顾琰为侯,亦是遵循礼制,为公主颜面计。”
这下,所有准备反对的人都彻底哑口无言了。
陛下这分明是铁了心要重赏顾琰,公主下降,其夫婿按例,必须要有足够尊贵的身份。加上之前的军功,一个侯爵之位,反而委屈了顾小侯爷。
再反对,岂不是打了皇室的脸面?
这还没完,皇帝继续道:“孝为德本,母以子贵。尔生母柳氏,温良贤淑,教子有方,乃诞此国之柱石。
今特旨,诰封柳氏为郡太夫人,秩同一品,享侯母之极荣,以彰风化,以显皇恩。”
明殊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朗声道:“臣,顾琰,谢主隆恩!陛下信重之恩,赏母之荣,赐婚之德,臣虽肝脑涂地,难报万一!”
皇帝含笑,回到冠礼最后一步:“既冠且爵,当有表字。朕赐你一字,定北。”
“望你持此身武安之爵,以此心定北之志,永固我大秦江山!”
满堂宾客,无论心中作何想,此刻都只能躬身道贺。
那些嫉妒与不甘,在绝对的皇恩浩荡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崔氏在命妇人群中,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情复杂到极致,却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她看向了同样前来赴宴的大兄,脸上是失望又兴奋。
是啊,崔家女的孩子仍然有了爵位,虽然没法把女儿嫁给顾定北,但二家还算姻亲关系,何愁说不上话。
但这关系,这爵位,可没有那么好得手的。
崔夫人整理好思绪,笑盈盈地迎了上去:“兄长……”
没有人比崔夫人更懂,怎么给崔家放血,没有人。
……
时光荏苒,距顾琰封侯尚主已过数载。天下大体承平。
柳清漪苦尽甘来,开始享福。从昔日乡下地主家的正室,到被发达的丈夫和离,再到如今一品诰命。
如今的极致尊荣,过去的人生际遇,恍若隔世。
她搬进了儿子为她精心修缮的院子,侯府东院的静颐堂。
每日里,丫鬟婆子恭敬伺候,衣着用度皆是极品。儿子也总能抽出时间陪她说说话,讲讲朝中趣闻。
柳氏也不显摆存在感,一如既往低调安静的过着自己的生活,从不主动打扰儿子和公主的生活。
顾家的两个妹妹,顾瑾和顾珂,也在明殊和嫡母崔氏做主下,风风光光地嫁入了门当户对的官宦之家。
她们时常前来看望柳夫人,言笑晏晏,尽是当家奶奶的气度,看样子生活幸福。
更让柳氏感到慰藉的是,周养娘和吴阿姨也常被接来侯府小住。旧人重逢,唏嘘不已。
三个老姐妹坐在花团锦簇的暖阁里,喝着御赐的香茗,回忆着乡下老宅的岁月,说着儿女孙辈的趣事,常常笑声不断。
等到公主生下一子,柳夫人更是没有杂念,觉得世人生之幸,莫过如此。
……
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东南齐地残部,借闽地山川之险,海运之利,竟苟延残喘,渐成气候,俨然有死灰复燃之势。
秦皇对此如鲠在喉,决意拔除这最后一个隐患。
此番远征,山高水远,补给艰难,非精兵强将不可为。满朝文武,目光皆落于一人身上武安侯,驸马都尉顾琰。
临行前,紫宸殿内,皇帝与明殊有一场密议。
“爱卿,此战关键,一在将才,二在钱粮。”皇帝眉头深锁。
“东南水网密布,山峦叠嶂,远征耗费巨大,国库虽丰,亦恐难支。”
明殊目光一闪,沉声道:“陛下所虑极是。然,有人坐拥巨富,却常自诩不与民争利。于国难时,正当出力。”
皇帝了然:“卿所言我也知,但世家是不会容易的慷慨解囊。”
“博陵崔氏。”
明殊缓缓道:“其家经营数百年,田连阡陌,商队遍及南北,姻亲遍布南方旧势力。更兼东南沿海世家,于当地情势了如指掌。
她接着嗤笑:“只可惜,当年投奔陛下慢了一步,再加上子弟无能,仕途便一直不起色。年轻一辈的崔三郎,虽然出色,但独木难支,还得让我这个泥腿子相助。
“不过若是他们牵头,南方世家便会出头,钱粮和情报可解大半。”
“然则,如何能让这等世家甘心出血?”皇帝沉吟片刻,问道。
“此事,或需请臣之继母,崔夫人相助。她为崔氏女,更深知家族命脉所在。
“如今,她亲子顾琮的未来,系于陛下与臣身。她……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