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殊十二岁这年,局势越发紧张。顾擎宇奉命率军出征,征讨一股盘踞在州府附近的割据势力。这一次,他没有将儿子留在后方。
出征前,顾擎宇将一套量身打造的轻便皮甲和一把更趁手的横刀交给儿子。他看着十二岁就人高马大的儿子,心中感慨又骄傲。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紧为父,多看,多听,莫要逞强。”
明殊咧嘴一笑,随意地将刀挎在腰间,眼神里没有新兵常见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狩猎般的兴奋:“耶耶放心,儿晓得轻重。”
看到意气风发的儿子,顾伯爷却只想叹气。
当年主公身边人才济济,哪怕他自认才华不输于任何人。但出身尊贵的人才也并不少,自己没机会展示才华,就不算得用的。
主公的想法也没有瞒过他们,挑选出优秀的将领,与世家抗衡。可若优秀不及世家子,那主公也不会为了平衡,而故意用平庸之辈。
他需要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不是平庸之辈。
可自己没有背景,也不是最出色的一批。当年就差一点,连爵位册封的名单也上不了。
后来崔氏上门,这匹瘦死的骆驼,还有几分力量,硬是给他安排了立功表现的机会,让他得了爵位。
如今,府中崔氏生了嫡次子,根据和崔氏的协议,长子怕是承不了爵。
他能做的,是让嫡长子更快地积累功勋,站稳脚跟。
这也算他为数不多的慈父之心。
……
战役初期,明殊被安排在父亲的中军大旗附近,作为亲卫观摩。
最初,他确实安分了几日。每日巡逻,安排后勤,把战场的情况老老实实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但在一场激烈的正面冲锋中,顾擎宇亲率精锐突入敌阵,攻势凌厉。突然,一股埋伏好的敌军骑兵,从侧翼杀出,直扑中军侧后,顾军阵脚瞬间有些慌乱。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原本紧跟父亲的明殊,猛地一夹马腹,竟带着十余名家兵亲卫,向着那支敌军骑兵的侧肋撞了过去!
“保护将军侧翼!”她大吼。
只见她手中横刀左劈右砍,招式毫无花哨,却又快又狠,专挑敌人防护最弱的地方招呼。
她身形灵活,在马上辗转腾挪,数次躲过致命攻击。靠着不要命打法,带着身后家兵的死战,成功迟滞了敌军侧翼的突进,为主力部队调整阵型,赢得了时间。
顾父也抓住战机,指挥部下反击,最终扭转了战局。此战,明殊出阵斩首数十,伤敌数十,更救父有功,消息迅速传遍了军营。
战报传回主公高珩处,他正在用饭,看到战报里提到了顾擎宇之子,是如何的勇猛和机敏。
“顾卿竟还有这样的孩子。”
高珩大为惊奇,饭都不吃了,细细观摩战报。他深知顾擎宇是员虎将,却没料到,其子年少便这般了得。
得知其母不过庶民,心中更为感叹,升起了爱才之情。他身边不缺天之骄子,但缺非世家所出的天骄,如此身家干净的孩子,怎能不喜欢?
不久,一纸调令抵达军营:主公高珩赏识小将军勇略,特召至中军帐前听用,随侍左右,以资历练。
顾擎宇明白,这是莫大的机遇,也是无形的羁縻。
离别之前,他郑重地对明殊交代:“此去主公身边,不比在家,凡事谨慎,多看少言,但该显本事时,也莫要怯场。”
下了战场的明殊,还是那副浑不吝的样子,满不在乎应了。还笑嘻嘻地问一句:
“耶耶,有人欺负我,我能打架吗?”
“这个自然能。”
顾伯爷抚须,年轻人心高气盛,打起来也无妨,主公不会在意。
“那世子欺负我,我能打世子吗?”
“……胡闹!”
明殊哈哈大笑,上了马扬尘而去,留下头疼的老父亲。
……
明殊到了地方,被引至主公高珩的中军大帐。帐内烛火通明,高珩端坐于上,虽未着甲,但久居人上的威势自然流露。
明殊按礼数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清朗:“末将顾琰,拜见主公!”
高珩打量着他,眼中闪过一抹激赏。
只见这少年,一身合体的青色劲装,外罩一件玄色暗纹半臂,腰束革带,悬着横刀。
年纪虽小,但身姿挺拔,眉宇间有股混不吝的洒脱劲儿,让他看起来更加英气勃勃,毫无寻常少年面见大人物时的局促。
“好,好,好啊!”高珩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早已听闻此子骁勇,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份从容气度更非寻常少年能有,果真少年出英才。
他温言令明殊起身,夸赞道:“早就听你父亲夸你,今日一见,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小小年纪,临阵不惧,勇冠三军,难得,难得!”
明殊淡然一笑,不卑不亢地回道:“主公谬赞,末将只是尽本分,不敢当勇冠之名。”
高珩又问起那日战阵细节,明殊对答如流,言语间不仅描述了自己的冲杀,更点出了父亲临机决断的关键。听得高珩连连点头,心中对其评价又高了几分。
此子不仅勇武,更知进退,懂得维护父亲,心思缜密。
“好!如此少年英才,正当为国效力。”
高珩抚掌笑道:“即日起,便授你帐前都虞候一职,随侍左右,参赞军务,也好让你多些历练。”
这虽是个级别不高的武职,但随侍左右,意味着能接触到核心军机,算是准备培养的心腹。
明殊再次拜谢:“末将定不负主公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