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殊醒来时,脑袋酸胀的厉害,揉了揉额头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堆账本里。
她身处一个算不得奢华的书房,却处处透着殷实。
身前的花梨木大案上,堆满了账册。上面摆着一把紫檀算盘。
靠墙的多宝阁上没有古玩,只整齐码放着一卷卷牛皮绳扎好的旧账记。窗下矮榻积着薄尘,茶具已冷,透出主人许久未曾真正歇息。
原主这是……活生生累晕过去的?
明殊翻开手边那本最厚的总账,密密麻麻的墨字映入眼帘:
“打点侍卫营副统领,中秋冰敬,纹银八百两。”
“购大宛良驹一匹,赠李都尉,三千五百两。”
“兵部武选司郎中寿礼,前朝古剑一柄,折银两千两。”
每一笔,都是原主在给赵珩铺路。
七年前,原主刚来这世界,在街角支个破布摊,兜售粗劣的绣品。遇见赵珩时,他还是个饿得偷馒头,被追打的落魄宗室子。
她掰了半个馒头给他,系统提示音才在脑中响起:
【目标人物心愿——封侯,任务对象已绑定。】
从此,她的人生便与他的野心捆在了一起。
他一句“想学武,出人头地”,她便开始拼命赚钱,因为学武是吞金的窟窿,拜师要钱,打熬筋骨的名贵药材也要钱。
她睡过码头货栈,啃过冷硬干粮,为一文钱与人争得面红耳赤。她倒卖过皮货,跑过盐引,甚至冒险出海……
一次次拿着命干活,才将生意渐渐做大。如今,她已是南北货通的大商人,而他,也终于跻身皇家侍卫。
可这打点的银子,却从几十两的束修,变成了动辄上千两的冰敬炭敬。要结交的人,也从武馆师傅,变成了部堂高官。
账册越来越厚,原主的身子也越来越差。
这叫个什么事儿。
明殊合上账本,揉了揉酸涩的眉心,沙哑着声音道:“来人。”
守在门外的贴身丫鬟,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夫人?”
“沏一壶浓酽的热茶,再让厨房把煨着的鸡汤和饭菜端来。”
她顿了顿,补充道:“要烫些。”
不过一刻钟,书房一旁的小桌上便摆开了碗碟。一碗热气滚滚的鸡汤,旁边是一碟清爽的炒时蔬,一碟嫩滑的蒸鱼,还有一小碗晶莹的白米饭。
明殊坐到桌旁,先是舀起一碗鸡汤,一勺一勺的慢慢喝。再就着菜肴,将一碗米饭吃得干干净净。
饭后,她捧着热茶缓缓气儿,又漱了漱口,便开始打起了盹,起身走向内室。
丫鬟早已备好了热水,明殊简单沐浴后,换上柔软的寝衣,掀开床榻上铺着的锦被。
被面是上好的素缎,里面絮着新弹的棉花,蓬松柔软,带着阳光晒过后的干净气息。
舒服啊,这里的饭食针线,都是原主挣来的,她干嘛不用?
……
明殊睡的天昏地暗,香的不行,才睡饱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床头坐了个人。
诶呀妈呀!吓死人了!
明殊一下子清醒了。
只见那赵珩不知何时来了,正坐在床沿,俯身看着她,眼神里盛满了温柔。
“醒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
“看你睡得沉,没忍心叫醒你,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他的关怀如此自然,仿佛真是个体贴入微的情郎。
但明殊只是伸了伸懒腰,无所谓的歪着头看他,语气带着刚醒的慵懒:“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赵珩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样,依旧深情款款:“想着你近来操劳,特意过来看看。”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犹豫,又带着点难以启齿的恳切,“只是,眼下确实有件急事,需得打点。”
他倾身靠近些,压低声音:“宫中传出消息,陛下秋狩有意考校侍卫骑射,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若能拔得头筹,必能入陛下的眼,只是……需要一匹真正的千里马,还需打点御马监的人,提前熟悉场地和陛下的喜好。这上下打点,所费不赀。”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晚晚,此番若成,我便真能在御前站稳脚跟,离我们的目标,也能更近一步了。”
他的话语编织出一个光明的未来,语气充满了期待与依赖,仿佛她是他唯一的希望和倚仗。
明殊看着他眼中闪烁的野心,再感受到被他拉着的手,只觉得瘙痒无比。
她赶紧抽回手,道:“知道了,需要多少,你让账房支取便是。”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赵珩得了这句准话,脸上瞬间绽开释然又欣喜的笑容,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体贴话,才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去。
这么晚,大概又是和哪位权贵去喝花酒吧?
啊,不对,人家是去社交了!官场上的事儿,怎么能叫喝花酒呢?
明殊感到索然无味,唤了下人,伺候着梳洗更衣。
特别是被赵珩摸过的手,她来回搓,仿佛要搓掉一层泥。
敢恶心我,姓赵的你完了!
……
木兰秋狝那日,时值深秋,天高云淡,旌旗招展,号角连营。
皇帝一身金甲戎装,一马当先,冲入广袤的林地。王公贵族,文武百官以及精选的侍卫扈从们策马紧随,马蹄声滚过原野,惊起无数飞鸟走兽。
赵珩因近日表现突出,被特意安排在御驾侧后方不远的位置,一身崭新的侍卫礼服衬得他身姿挺拔,意气风发。
皇帝正纵马追逐一头雄鹿,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位表现优异的远房子侄,朗声笑道:“赵珩,今日让朕看看你的身手!”
这句随口的夸奖,让赵珩心潮澎湃,感觉离梦想中的爵位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