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染染把仁和医院的粉色护士服挂在玄关,三十年的工龄让这件衣服磨出了柔软的质感,却掩不住衣摆上新鲜的消毒水味。手机像急诊监护仪似的疯狂震动——汪明玥班级群里,陈老师那洪亮得能穿透楼层的语音一条接一条,90后班主任的声音裹着三角函数的冷意:“200天!家长们别当甩手掌柜!把酒桌换成书桌,把牌声换成刷题声,孩子考砸了,你们现在的快活都是以后的债!”
她点开女儿的作业本,红叉像密密麻麻的针孔,最后一行是陈老师的批注:“导数算不出努力值,就别想算出未来!再混日子,你连专科线都摸不到!” 云染染揉着发疼的太阳穴,三十年护理生涯练出的稳劲,在看到这行字时差点破功。打开冰箱,昨天的排骨冻得硬邦邦,核桃只剩空壳,俩孩子的备考状态比重症监护室的病人还让人揪心——而汪建国的酒杯,此刻恐怕还在酒桌上碰得叮当响。
刚把排骨扔进高压锅,客厅就传来“哗啦”一声——汪明睿抱着考研真题摔在地上,头发乱得像被揉过的病历单,粉色护士服的衣角被他踩在脚下:“妈!最后30天,我脑子就是个筛子!高数题看一道忘一道,洛必达法则跟我断交了!爸呢?又去喝酒掼蛋了?他就当没我们这俩孩子!”
汪明玥从房间冲出来,手里攥着皱成团的五三,眼泪砸在习题本上:“哥!陈老师今天当着全班说我‘拖班级后腿’,罚我抄错题20遍!我抄到手指抽筋,还是不会!爸昨晚醉醺醺回来,还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他根本不在乎我考不考得上!”
一、苦味晚餐修罗场:熬骨汤与咽不下的委屈
云染染把炖得发苦的“核桃排骨煲”端上桌,粉色护士服的袖口沾了汤渍,三十年护士长的从容,在面对俩孩子的情绪时碎得七零八落。刚坐下,汪明睿就把筷子摔在桌上,盯着碗里的排骨冷笑:“这汤比我的考研路还苦!爸倒好,天天在外面喝好酒吃好菜,我跟妹妹在这儿熬得像乞丐!昨天研友模考400分,我才320,我跟他差的不是分,是有个能管他的爸!”
汪明玥戳着西兰花,眼泪又掉下来:“哥,陈老师说我‘没救了’,我也想学好,可我听不懂导数,记不住古诗文……爸昨晚还说‘考不上就去打工’,他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丢人?” 她扒拉着米饭,声音哽咽,“妈,我不想考了,我太累了……”
“不准说这话!”云染染的声音发颤,粉色护士服的领口被她攥得发皱。三十年里,她见过无数生离死别,劝好过想放弃治疗的病人,却在女儿这句话面前红了眼。她给女儿夹排骨,却被狠狠推开:“妈,你别骗我了!陈老师说‘安慰是给失败者的糖衣炮弹’,爸都不在乎我,我考得再好有什么用?”
汪明睿突然起身要去书房,云染染一把拉住他,粉色衣袖扫过桌面,汤碗碰得叮当响:“饭都没吃完!你去哪?” “刷题!”汪明睿甩开她的手,声音里全是戾气,“我不熬到凌晨,怎么赶得上别人?爸不管我,我只能靠自己!那些搞科研的还通宵呢,我这点苦算什么!”
“熬死自己有用吗?”云染染的声音提高了些,粉色护士服下的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三十年护理经验告诉她,过度消耗等于自我毁灭,就像那些熬到心梗的病人,总说“撑撑就过去”,直到倒下才知道晚了,“你上次熬到三点,第二天做题错一半,知识点记混了!你爸不管你,妈管!可你得好好的,别把自己熬垮了!”
汪明玥突然哭出声,趴在桌上肩膀抽抽搭搭:“妈,我真的撑不住了……每天五点起,十二点睡,陈老师骂,爸不管,我觉得我快炸了……” 眼泪浸湿了云染染粉色护士服的衣角,三十年里,她扛过疫情最严峻时的连轴转,扛过抢救失败的自责,却从没像现在这样无力——病人能救,可孩子心里的苦,她好像除了陪着,什么都做不了。
二、未破的困局:三十年粉衣下的独自撑
云染染收拾碗筷时,手机又响了——陈老师发来消息,让她明天去学校“聊聊汪明玥的思想滑坡,顺便说说家长该怎么配合”。她盯着屏幕,指尖划过三十年工龄磨出薄茧的掌心,半天敲出“好的”两个字。高压锅还在冒气,像俩孩子压不住的焦虑,也像她心里憋得慌的火气——三十年护士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面对丈夫的不管不顾,孩子的备考绝境,她第一次觉得孤立无援。
汪明睿在书房摔书,动静大得能震落天花板的灰。云染染走过去,粉色护士服的影子投在满是真题的书桌上,三十年的沉稳压下了翻涌的情绪:“别摔了,题摔不坏,手疼的是你。” 她拿起一本高数真题,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批注,“妈虽然不懂考研题,但妈知道,慢慢来比瞎着急强——就像我给病人输液,扎准了才能治病,慌里慌张只会扎错。”
“你不懂!”汪明睿头也不抬,声音冷得像冰,“这是考研!不是你扎针输液!爸都不管我,你帮不了我!” 云染染的手僵在半空,粉色衣袖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失落。三十年里,她能看懂最复杂的心电图,能算准最精确的药物剂量,却看不懂儿子眼前的高数题;她能安抚最难缠的病人,却劝不动沉迷酒桌的丈夫,帮不了孩子跨过这道坎。
汪明玥在房间里小声哭,作业本摊在桌上,错题本上的红叉像一道道未愈合的疤。云染染走进去,看见女儿正在偷偷撕作业本,碎纸撒了一地。她蹲下来,动作轻柔得像给新生儿换尿布:“别撕,撕了题还是不会,手还疼。” 她把碎纸捡起来叠好,“妈给你泡杯温牛奶,歇十分钟,就十分钟——就像手术间隙的休息,歇好了才能继续,总熬着会垮的。”
“不好!”汪明玥推开她的手,眼泪砸在云染染的粉色护士服上,“陈老师说‘歇一分钟,就被别人甩一公里’!爸都不管我,我歇了谁管我?我是不是真的考不上大学了?” 云染染把女儿搂进怀里,粉色护士服裹着颤抖的小身子,能清晰感受到孩子快得离谱的心跳——就像急诊室里失控的监护仪,每一下都敲在她心上。
“不是的,”云染染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三十年护士长的笃定,“妈见过太多人在难的时候想放弃,可撑过去就好了——就像那些心梗病人,抢救过来就能好好活着。你现在难,是因为你在往上走,走过去了,就能看见亮了。” 可这话她说得没底气,病人有医生护士帮,可她的孩子,只有她一个人。
三、漫漫长夜:三十年粉衣的独自熬
深夜十一点,汪明睿还在书房刷题,台灯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云染染的粉色护士服搭在书房的椅背上,像个无人问津的支撑。她端着温好的牛奶进去,看见儿子趴在桌上,眼泪滴在真题上,晕开一小片墨迹——这个平时要强的男孩,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
“妈,我怕……”汪明睿的声音带着哭腔,没了刚才的戾气,“我怕考不上研,找不到工作,我怕你失望,我更怕别人说我‘没爸管的孩子就是不行’……” 云染染把儿子搂进怀里,粉色护士服上沾了他的眼泪,三十年里,她抱过无数个脆弱的病人,却第一次觉得怀里的重量这么沉,“不怕,考不上妈养你,妈不怕失望,妈就怕你把自己熬坏了……你爸不管你,妈管,妈当了三十年护士长,最会的就是熬,咱们一起熬过去。”
汪明玥的房间还亮着灯,云染染走过去,看见女儿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笔,作业本上歪歪扭扭写着“我要加油”,字迹里还带着泪痕。她轻轻把女儿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动作熟练得像照顾科室里的病人。看着孩子眼角未干的泪,她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疼——三十年里,她从没让病人受委屈,却没能让自己的孩子过得轻松一点;她能安排好科室里的每一个班次,却安排不好家里的一地鸡毛。
云染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粉色护士服被夜风吹得发凉。手机突然响了,是汪建国的电话,那边吵吵嚷嚷,他醉醺醺地喊:“老婆,我赢了……今晚不回去了,在朋友家凑活……” 云染染没说话,直接挂了电话,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三十年护士长,她习惯了被人依赖,习惯了扛事,可她也是个女人,也想有个人替她扛一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独自守着两个快撑不住的孩子,守着这个冷冰冰的家。
她起身把高压锅洗干净,明天还要早起给孩子做早餐,还要去学校见陈老师,还要看着俩孩子继续在题海里挣扎。三十年的粉色护士服挂在玄关,明天又要穿上它去医院面对急诊室的兵荒马乱,回来还要面对家里的一团糟——她也累,也想歇,可她不能倒下,她是孩子唯一的依靠,是这个家唯一的顶梁柱。
深夜的客厅里,只有墙上时钟的滴答声。云染染坐在沙发上,看着两个紧闭的房门,粉色护士服的身影在黑暗里显得格外单薄。她知道,200天的高考倒计时,30天的考研冲刺,不是“加油”就能过去的坎;丈夫的不管不顾,也不是“忍忍”就能熬完的苦。这最难的路,她得一个人带着孩子走,一步一步,熬一天算一天。
窗外的天还是黑的,没有一点亮意。云染染抬手擦了擦眼泪,三十年护士长的韧性重新回到身上——明天太阳会升起来,她还要去医院上班,还要给孩子做饭,还要帮他们扛过这最难的日子。至于光,她自己就是光,哪怕微弱,也要照着孩子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