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小张俏脸爆红,耳根发烫。
她居然忘记自己今天是穿着短裙。
迅速挪动转椅,把老赵的目光堵在了后背。
普通街上临街的火锅店二层。
赵师父选了一间靠窗的雅间,我和司机小常一边,赵师父和她的徒弟小张坐在对面。
火锅的热气弥漫在房间的上空。
酒精和辣椒刺激下,四个人的脸上都泛起了红晕。
小常索性脱了外套,露出结实有力的臂膀。
赵师傅看看捂得严实的我,笑道:
“小姜,你不嫌热?你不如也脱了外套,吃的好爽痛快!不像我们女人,再热也得兜着。”
“赵姐,都不是外人,我不反对你脱掉。”
司机嘴,汽车的腿。插科打诨惯了的老司机,离了荤段子不会说话。
埋头干饭的小张瞪了小常一眼,尽显嫌弃。
“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说着话,小张夹起一大块羊肉放我碗里。
“小姜,别理他俩,这俩主聚在一起就没好话,习惯了就好。赶紧吃肉,老了就不好吃了。”
这是我和她打交道以来听到的最长一段话,声音悦耳,很是享受。
“谢谢!”
“应该说谢谢的是我,要不是你,我今晚非得哎老常的一顿猛尅。来我以水代酒,敬你一个,感谢姜师傅!”
我端起酒杯,透过火锅腾起的热气看向对面的小张,绯红的脸蛋在朦胧中更显娇艳。
一时间,举起的酒杯定在了空中,双眼直勾勾地对上了她灵动的眼眸。
小张被我看的一头雾水,微笑着提醒我:“小姜,看啥?天天见面不认识了,喝酒啊!”
“我~”
她霎那间想起了在打字室尴尬的一幕,脸色更红了。
好在她用身体挡住了赵师父的视线,所有的一切只有她知我知。
看着我俩怪异的表情,小常和赵师傅放下了碗筷。
“小丫头主动给你敬酒,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赶紧喝!我们沫沫小姑娘在男生面前可从来没这么主动过。”
“沫沫?” 这个名字非常熟悉,可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你叫张沫沫,是大学生?”我问了一句无厘头的话。
小张脸上保持着微笑:“不是,技校毕业,学钳工的。”
和同事们共处已有月余,见面都是称呼某师父,从来没有想过打听别人的名字,今天是第一次听到张沫沫的全名。
“小姜,你是不是喝多了?”从火锅店出来,小常和赵师傅各自回家。
张沫沫扶着我打了个出租回到单位,看着工友们把我扶进房间,她才返回自己的宿舍。
躺在床上,我反复回想着沫沫这个名字,总感觉一定在哪儿听过。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向同宿舍的工友打听张沫沫的事。
工友们调侃半天,说我进厂没几天,就想泡办公室的美艳小村姑,色心不小。
那可是个性格怪异的主,一般男生很难接近。
不过既然美艳小村姑能主动送醉酒的我回来,说明至少对我不反感。
工友们七嘴八舌,拼凑了一些信息片段:
张沫沫,技校毕业,一年前进厂,家住五谷山外的一个小村寨。
其它内幕消息,只有等我自己去发掘。
领到第一个月工资,我给母亲买了个收录机和几盘她爱听的磁带,让她打发无聊的退休生活,剩下的钱计划寄给在省城上学的晓晓。
晓晓有她父母供养,不缺生活费。
但我认为,要了人家姑娘,尽自己做老公的义务还是应该的。
骑着除了铃铛不响,浑身都响的链盒永久,我晃悠到了附近邮局。
趴在窗口填写信息的时候,身后有人拍了我一下。
迅速捏紧了拳头,我警惕的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小姜,好巧,在这能碰上你。”
张沫沫从挡板后探出身子,冲我招手,恬淡的微笑中,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给我妹妹,她在省城上学。”我赶紧把手中的汇款单塞进了窗口。
“我给爸妈汇。平时忙,一般不回家,所以发了工资都是汇款。”她也填完了单子。
这完全和工友给我的信息相左,咋看眼前的张沫沫不像是高冷女王,蛮好打交道的。
如果真是我入了她的法眼,那应该算是一大幸事了。
走出邮电局,我推着自行车和张沫沫边走边聊。
“小张师父,你应该多回家看看的,不就百十里的路程吗?花不了几个钱。”
“难道你知道我们村?”
“过了五谷山就一个村子,我去过那儿,很美。”
一周一个来回,我对那片村寨已经很熟悉了,方圆百里就只有一个村寨。
张沫沫一定是出自那个美丽的小村寨。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张沫沫淳朴的美丽和绵绵不断的黎水滋润分不开。
她没有继续接话,眼睛看向了远处的长途车站。
沉默片刻,她扭头问我:“小姜,你是回单位还是回家,我知道你是市里的。”
“回家,你有啥事,我乐于效劳,一把好力气,可以再来一顿火锅。”
看着张沫沫情绪突然有些低落,我活跃了下气氛。
果然,张沫沫被我逗乐了。
“那是赵姐拿你寻开心,她就是个好爽性格,喜欢型男。过过嘴瘾罢了,实际上和她老公感情很好。”
“小张师父,赵师傅天天在办公室叨叨,我以为感情空虚,想找地方发泄呢。”
“别叫我师父,都叫老了。你是单位里第一个叫我师父的,不习惯。我还没到被叫师父的年龄,以后叫我沫沫,或者沫沫姐。”
师父不分大小,只分工龄,早进厂一天都可以担当起师父这个名号。
而让我叫她姐,就有占便宜的意味了。
“那不行,看着你没我大,随便就给我当姐,占我便宜,我不服!”
“我属狗!”
“我也属狗!”
“我腊月!”
“我十月!”
“我还是比你大,哪怕大一丢丢,也是我大,叫姐!”张沫沫面沉似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小村姑的野性此刻尽数收敛,头顶的阴云随之消散。
走到岔路口,我向东,张沫沫向西。
跨过人行道,她还不忘回头强调:“以后记住叫我沫沫姐!”
脚蹬用力,老掉牙的永久车带着响声滚进了大院。
应酬完热情的邻居大妈大婶,我把自行车撂在门口。
“妈,我回来了,饿死了。”
还是小时候的习惯,饿不饿,进门的第一句保准是饿死了。
然后母亲回一句:你个饿死鬼,肚饿还不早点回来!
然后才能听见铁门开启的声音。
可今天,没有听见母亲的应答。
用钥匙打开大门,母亲正带着花镜坐沙发上看信。
隐约看见她的脸上带着微笑,但双眼有些微微红肿。
母亲看见我进门,晃动着手中的信封:
“苏宁要回来了,你苏叔一家子总算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