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东握紧那半枚铜铃,指节发白。程三喜已经发动了越野车,关舒娴正在联系指挥部请求无人机支援。王瞎子站在车窗外,空洞的眼窝对着赫东。“铃响的时候,就是它们来了。” 车辆碾过碎石路,程三喜从后座拽出医疗箱。“镇静剂加倍?东子你确定扛得住?” “左眼看到的东西比幻觉真实。”赫东盯着前方道路,“那些地质队员还在重复敲击动作。” 关舒娴结束通话,战术手表显示无人机已从驻地起飞。“指挥部说塌陷区边缘出现异常热源,建议等专业勘探队。” “等不了。”赫东摇下车窗,阴冷的风灌进来,“老张头胸口的黑印在发烫,说明封印正在加速崩溃。” 程三喜突然扒住车窗干呕。“怨气浓度太高了,我胃里翻得厉害。” 越野车冲上一个陡坡,石人沟别墅区出现在视野中。施工围挡东倒西歪,地面裂开一道狰狞的豁口。尘雾从坑底升腾,隐约能看到扭曲的钢筋穿插在土层中。 赫东的左眼骤然刺痛,血色视野中坑底堆叠着无数白骨,骨缝间缠绕着黑色丝状物。他猛地踩下刹车。“下面不止是万人坑。” 关舒娴拔出蒙古短刀,刀背映出坑壁上一闪而过的黑影。“热源信号在移动,速度非常快。” 程三喜手忙脚乱地调配朱砂粉,突然罐子脱手砸在车门上。红色粉末扬到空中,却没有落下,而是凝成一道箭头直指坑壁某处。“科学解释不了啦!这朱砂自己认路!” 关舒娴的战术手电立刻照向那个方位。光束穿透尘雾,照亮岩层里半截橙黄色安全帽,帽檐凝结着大片黑色血迹,帽带还系在下颌骨形状的残骸上。 “地质队的装备。”关舒娴用刀尖虚划一圈,“血迹氧化程度不符合七十年陈迹,像是新沾上的。” 程三喜突然捂住右臂惨叫。衣袖下渗出黑血,与安全帽上的血迹色泽完全相同。“刚才在林子被树枝划了下,怎么烂成这样?” 赫东拽过程三喜的胳膊,银针刺入黑血渗出的伤口。拔出的针尖变成墨蓝色。“不是感染,是怨毒渗透。王瞎子给的铜铃——” 他话音未落,腕间祖父传下的鹿骨手串突然炸开。骨珠碎片迸溅着嵌入皮肤,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几乎同时,地下传来密集的鼓点声,节奏与祖父临终前跳神时一模一样。 “东北方向!”关舒娴指向坑壁另一侧,“无人机传回红外影像,有个人形热源在岩层里移动!” 程三喜用沾着朱砂的纱布按住伤口。“是那个戴安全帽的?” 赫东拔出嵌在肉里的骨片,发现每片都刻着极小的符文。“不是地质队员。鼓声是从更深处传来的,有人在下面敲击某种共振结构。” 关舒娴的战术手表突然发出警报。“指挥部截获到加密信号,频率与地下鼓声同步。信号源定位在……日本大阪?” 程三喜哆嗦着翻出雄黄粉。“伊藤健?那孙子不是上星期就回国了吗?” “他人回去了,手段可留下来了。”赫东用沾血的手指在车门上画出血符,“鼓声在催化怨毒扩散,程三喜的伤口就是证明。必须在下个鼓点高潮前下去破坏声源。” 关舒娴拦住他。“无人机显示坑体结构不稳定,现在下去等于送死。” “等不到勘探队了。”赫东扯过程三喜的医疗包,将镇静剂注射进自己手臂,“鼓声每隔七分钟一次高潮,下次就在六分半后。程三喜用朱砂线缠住我腰,关队用无人机指引方位。” 程三喜急得去抢注射器。“剂量超标了!你的心脏会停跳!” “所以要更快。”赫东甩开他,将朱砂线系在腰间,“安全帽上的怨毒与程三喜血液产生共鸣,说明伊藤健篡改了这里的因果链。他现在远程操控鼓声,就是在等我们全员被怨毒污染。” 关舒娴突然举枪瞄准坑底。“热源消失了!不……是分散成了 dozens of smaller ones!” 赫东的左眼看到岩层裂隙里渗出黑色黏液,黏液中有东西在蠕动。腕间的骨片伤口突然发烫,血液滴落处浮现出祖父模糊的脸孔。 “爷爷?”赫东下意识伸手,血影却消散了。只剩鼓声越来越急,震得碎石簌簌落下。 程三喜突然指着坑壁。“安全帽在动!” 那顶带血的橙色安全帽正在岩层中自行移位,帽带像触须般缠住一具白骨,拖着它往深处爬行。黑血滴过的石头上长出霉斑状的黑色结晶。 关舒娴对着无线电大吼。“指挥部!需要立即疏散三公里内所有居民!重复,立即疏散!” 赫东已经抓着朱砂绳滑下坑壁。骨片嵌入处发出微弱红光,与地下鼓声对抗着。他听见程三喜在上方喊什么,但声音被鼓声吞没。 岩层近在咫尺,安全帽拖出的血痕突然亮起幽蓝光芒。赫东看清那根本不是血,而是某种会发光的菌丝混合物。帽带末端连着个肉瘤状的器官,正随着鼓声收缩膨胀。 鼓声达到高潮的瞬间,肉瘤猛地炸开。飞溅的黏液在空中凝成日本阴阳师的符咒图形,直扑赫东面门。 关舒娴的无人机俯冲下来,螺旋桨搅碎了符咒。但更多的肉瘤从岩缝中冒出,鼓声变得尖锐刺耳。 赫东终于触到坑底。白骨堆下埋着半面青铜鼓,鼓皮是人皮鞣制的,上面刻满伊藤家族的家纹。鼓槌是半截人类腿骨,正被岩层中伸出的黑色菌丝操纵着敲击。 “找到声源了!”赫东对着无线电喊,“但这不是主鼓,是共鸣器!主鼓还在更深处!” 程三喜的惊叫声从上方传来。“东子!你身后!那些骨头站起来了!” 白骨堆簌簌作响,无数具骸骨被菌丝缠绕着立起。它们下颌开合,发出与鼓声同步的咔嗒声。橙色安全帽扣在最前面那具骸骨头上,黑洞洞的眼窝对准赫东。 关舒娴连续开枪,子弹打碎了几具骸骨,但更多的从坑底涌出。“赫东!必须立刻上来!” 赫东却扑向那面人皮鼓。腕间骨片突然脱落,嵌进鼓面形成个临时符阵。鼓声骤然变调,骸骨们动作僵住片刻。 “关队!用无人机扫描坑底东北角!”赫东嘶喊着砸碎鼓槌,“共鸣器必须成对出现,另一面肯定在——” 他的话断了。地面再次塌陷,赫东随着白骨堆坠向更深的黑暗。腰间的朱砂绳绷得笔直,程三喜在上方死命拽住。 “拉不动!”程三喜惨叫,“有东西在下面拽他!” 赫东在坠落中看到岩壁露出大面积金属结构。那是七十年前的日军地下工事,入口处挂着半幅破烂的旭日旗。旗杆下坐着个穿地质队制服的男人,正用石头重复敲击地面。 男人抬起头,脸是程三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