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已经没过腰际,程三喜牙齿打颤的声音在封闭的洞穴里格外清晰。赫东握紧鼓槌,悬在那面古朴的镇魂鼓上方,鼓皮泛着奇异的光泽。 “敲啊!”程三喜喊道,湖水让他声音发飘,“再不敲咱们都得淹死在这儿!” 关舒娴举枪警戒四周,枪口在七具守山灵之间移动。它们静立在湖岸,如同七座雕像。 赫东的鼓槌迟迟没有落下。他看见鼓面浮现出模糊的影像,像是祖父跳神时的姿态。更让他心惊的是,七道血红色的锁链正从鼓身延伸出来,如同有生命的蛇,悄无声息地滑入湖水。 “脚下!”关舒娴突然喝道。 赫东低头,看见血色锁链已经缠住他的脚踝。其他队员也一样,包括昏迷的科考队员。锁链上的纹路让他愣住——那纹理与他腕间重组后的星图完全一致。 程三喜试图用银针切断锁链,针尖却滑开了。“这东西不是实体!” 第一具守山灵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冰蓝色的光芒从它眼中溢出,在空气中投射出王瞎子的面容。那影像稍纵即逝,但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老爷子?”程三喜失声叫道。 赫东的鼓槌颤动一下。鼓声自发响起,低沉悠长。缠在脚踝上的锁链应声收紧,勒得人生疼。 关舒娴对准锁链开枪,子弹穿透过去,没能造成任何损伤。“能量体?” 程三喜从医疗包里掏出所有银针,迅速撒入水中。银针自主排列成北斗七星阵,发出微弱白光。水中的锁链暂时停止收缩,但并未断裂。 “撑不了多久!”程三喜额头冒汗,“这锁链在吸收能量!” 赫东盯着自己手腕的星图,又看向鼓身上的纹路。完全重合。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这不是攻击,而是试炼。 第二声鼓鸣自发响起。锁链又收紧一分,有个昏迷的科考队员发出痛苦的呻吟。 “得快做决定!”关舒娴检查那名队员的状况,“他的生命体征在下降。” 赫东目光扫过七具守山灵。它们静止不动,但王瞎子的面容在它们眼中交替浮现。他想起老爷子消失前的话——“真正的秘境在星辰倒影之间”。 程三喜的银针阵开始晃动,水面泛起涟漪。“最多再撑一次鼓响!” 赫东突然放下鼓槌。这个举动让关舒娴和程三喜都愣住了。 “你干什么?”程三急得差点跳起来,湖水却让他动作迟缓。 赫东抬起左手,露出手腕上的星图。星图正在发亮,与锁链上的纹路共鸣般闪烁。 “锁链是试炼的一部分。”赫东说,声音在这空间里异常清晰,“它们不是在束缚我们,是在连接我们。” 第三声鼓响就在这时传来。锁链猛地收紧,程三喜痛呼一声,银针阵瞬间溃散。 赫东却将左手直接按在镇魂鼓上。星图与鼓身接触的刹那,爆发出刺目光芒。所有人都短暂失明,等视力恢复时,看见赫东手腕的星图正在延伸,金色流光顺着锁链蔓延,将血色染成璀璨的金色。 锁链不再收紧,反而微微松动。昏迷的科考队员呼吸平稳了些。 “星图在与锁链共振。”赫东解释道,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这不是要困死我们,是在验证身份。” 关舒娴若有所思:“萨满血脉的验证?” 一具守山灵突然动了起来。它干枯的手指抬起,指向湖心。其他人随之看去,发现湖水正在退去,露出湖底铺满的星图碎片。那些碎片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图腾,中央有个凹槽,与赫东手中的星图碎片形状一致。 赫东感到手中的星图碎片在发烫。他看向守山灵,发现它们眼中的王瞎子影像正朝他点头。 “我明白了。”赫东深吸一口气,将星图碎片投入湖中央的凹槽。 整个洞穴震动起来。退去的湖水开始回流,但这次没有淹没他们,而是汇聚成七根水柱,每根水柱中都浮现出一段影像。 赫东看见祖父年轻时的模样,看见王瞎子跪拜在某个老人面前,看见一场隆重的萨满仪式。影像快速闪动,讲述着一个关于守护与传承的故事。 锁链完全变成金色,现在它们温暖而不是冰冷,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第七具守山灵走向赫东。它抬手,指尖轻触赫东额心。一系列画面涌入赫东脑海:七十年前的破四旧运动,萨满法器被焚烧,万人坑怨气冲天,王瞎子的师父选择自我献祭,将七个守山灵封入冰层...... 赫东踉跄一步,被关舒娴扶住。 “你看到了什么?”她问。 赫东尚未回答,所有锁链突然收回鼓中。镇魂鼓发出一声长鸣,然后安静下来。湖底星图的光芒逐渐暗淡,最后只剩下中央凹槽处的碎片还在发光。 昏迷的科考队员纷纷苏醒,困惑地环顾四周。 守山灵们退回原位,眼中的光芒熄灭,又变回冰冷的雕像。 程三喜忙去检查队员们的状况。“生命体征都稳定了!太神奇了!” 关舒娴仍举着枪,但枪口已经微微下垂。“结束了吗?” 赫东走向湖心,水仅及脚踝。他取回星图碎片,发现上面多了几道细小纹路。 “试炼结束了。”赫东说,声音中带着疲惫,“我们证明了身份。” 洞穴深处传来机关转动的声响。一面冰墙缓缓升起,露出后面的通道。通道壁上散发着柔和的蓝光,显然是人工开凿的。 关舒娴搀起一个虚弱的科考队员:“能走吗?” 队员点头,勉强站稳。 程三喜帮着扶起另一人:“先离开这里再说。” 赫东最后看了一眼镇魂鼓和七具守山灵。鼓面上祖父的映像已经消失,但那瞬间的对视让他心中涌现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通道很窄,只能单人通行。关舒娴打头,赫东断后。蓝光照亮前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旧的气息。 走了约莫十分钟,前方出现一扇金属门。门上刻着萨满图腾,但中央却有个现代化的电子锁。 关舒娴检查门锁:“最近有人来过。” 赫东注意到门边有个不起眼的缝隙。他用星图碎片划过缝隙,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 门后是个圆形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台老式投影仪。四周墙壁满是书架,堆满了古籍和现代档案。 程三喜扶着一个科考队员跟进来看见眼前景象,吹了声口哨:“这地方风格混搭啊。” 关舒娴已经在一排档案前驻足。“这些是......特别调查组的绝密档案。”她抽出一份,眉头紧皱,“我申请调阅过多次都被拒绝了。” 赫东走向投影仪,发现下面压着一本笔记。翻开第一页,他就认出了祖父的笔迹。 “过来看这个。”赫东的声音让其他人都围了过来。 笔记中记载着一个名为“七星连珠”的计划,涉及萨满传承者与特别调查组的合作,目的是保护黑水流域的平衡。最后几页被撕掉了,只留下残破的边缘。 关舒娴在投影仪旁发现一个标签:“伊藤健,访问记录,去年秋天。” 赫东启动投影仪。墙上映出一段模糊影像:伊藤健与一个穿中山装的老人握手,背景就是这个房间。随后画面切换,显示伊藤健正在查看某些古籍。 “他有内应。”关舒娴语气冰冷,“而且级别不低。” 程三喜忽然指向书架顶端:“那儿是不是有摄像头?” 赫东顺着方向看去,的确发现一个微型摄像头正在运转,红色指示灯微弱闪烁。 关舒娴立即举枪戒备,其他人也紧张起来。 寂静中,投影仪自动切换了画面。这次出现的是王瞎子,他坐在这个房间里,对着镜头说话: “如果你们看到这段影像,说明我已经不在了。不要相信任何人,特别调查组里有叛徒。伊藤不是最终的黑手,他只是一枚棋子。真正的危险是......” 影像到此中断,投影仪发出烧焦的气味,冒出一缕青烟。 赫东与关舒娴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同样的凝重。 程三喜打破沉默:“现在怎么办?” 赫东看向那排特别调查组的档案,又想起祖父笔记被撕掉的最后几页。 “我们先弄清楚,”赫东说,“谁在我们之前来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