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男人惊怒交加地甩动手臂,试图挣脱那些诡异的黑色菌丝。但菌丝仿佛拥有生命,不仅没有断裂,反而顺着他的动作更快地向上蔓延,像活物般钻入他防护服的袖口,紧紧吸附在皮肤上。 “该死!这是什么鬼东西!”他咒骂着,另一只手掏出匕首想去割断它们。 赫东靠在不远处的实验台上,手腕处的星图依旧散发着灼热和微光。他感到那热度与疯狂生长的菌丝之间存在着某种诡异的联系,一种冰冷的共鸣正通过星图传递过来。程三喜挡在他身前,手里又扣住了几根银针,警惕地盯着四周逐渐逼近的白大褂。 “别动!”程三喜警告那些白大褂,“再过来下一针可就不长眼睛了!” 他的威胁暂时延缓了包围圈缩小的速度。但所有人的注意力很快被疤脸男人凄厉的惨叫吸引过去。 菌丝已经彻底钻透了他的防护服和里面的衣物,直接接触到了皮肤。它们没有停留在表面,而是像无数细小的黑色活虫,扭动着扎进了他的皮肉之下。男人手臂的皮肤瞬间鼓起无数蜿蜒的、快速移动的条索状凸起,并且迅速向肩膀和躯干蔓延。 他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剧烈地抽搐起来,无法再保持站立,蜷缩着倒在地上翻滚。他的惨叫变得不似人声,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恐惧。透过被菌丝撕裂的防护服碎片,可以看到他皮肤下的黑色凸起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甚至在颈部、脸颊也开始浮现,形成一颗颗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结节。这些结节微微搏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生长。 几乎在同一时间,赫东腕间的星图猛地再次爆发出强烈的光芒,这次不再是血红色,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一丝幽蓝的银白光芒。光芒不再四散,而是像受到指引,笔直地投射向在地上痛苦挣扎的疤脸男人,与他皮肤下那些疯狂增殖的黑色菌丝建立了清晰的光路连接。 赫东感到一股冰冷而庞大的吸力正通过星图传来,目标似乎是他的生命力。他闷哼一声,几乎站立不稳。 “赫东!”程三喜急忙扶住他,同时注意到自己指尖夹着的银针正在高频震动,发出一种极细微却令人牙酸的蜂鸣声。这蜂鸣与菌丝的蠕动、疤脸男人的惨叫、还有星图的光芒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混乱而危险的交响。 实验室中央,玻璃舱内的载体三号也出现了异变。她不再安静地凝视,而是开始猛烈地挣扎起来,四肢撞击着舱壁,连接在她身上的管线被绷得笔直甚至有些脱落。淡蓝色的维持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浊,然后泛起大量血色的泡沫,很快将整个舱体染成一片污浊的粉红。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漆黑的、没有瞳孔的眼睛透过浑浊的液体死死盯着上方。 嘀——嘀——嘀—— 最高级别的生化泄漏警报被触发,尖锐得刺破耳膜。实验室顶部的应急喷淋系统瞬间启动,大量白色的消毒水雾从天花板的喷头中倾泻而下,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灌在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也淋湿了每一个人。 水雾弥漫,视野变得模糊。但赫东的阴阳眼在这种混乱的能量场和危急关头似乎变得更加敏锐。他透过水雾,清晰地看到那些银白色的星图光芒并非在单纯地照射,而是在与疤脸男人体内的菌丝进行着一种诡异的能量交换。更准确地说,是那些黑色菌丝正通过星图构建的连接,贪婪地抽取着疤脸男人的生命能量,同时也试图从赫东这里攫取些什么。 男人的惨叫声迅速变得虚弱下去,翻滚的动作也变得无力。他裸露的皮肤以惊人的速度失去水分和光泽,变得干瘪灰败,仿佛正在被急速风干。而那些皮肤下的黑色结节则愈发饱满黝黑,搏动得更加有力。 它们在吞噬他!赫东瞬间明白了这恐怖的景象意味着什么。这些被程三喜用来制敌的菌丝,本身就是一种极度危险的存在,它们现在反噬其宿主! “三喜!你的菌丝……”赫东急促地开口,声音在水幕中有些失真。 程三喜也看到了疤脸男人的惨状,脸色发白:“我……我不知道会这样!那黑菌是我从老林子一棵烂树心里偶然找到的,只知道它活得很,沾上东西就长……没想过它会吃人!” 必须做点什么!赫东脑中飞速转动。放任不管,疤脸男人很快会被吸干,而这些吞噬了生命能量的菌丝会变成什么样,他不敢想象。它们是通过自己的星图光芒建立的能量通道,或许…… 一个念头闯入脑海。既然星图能与它们产生共鸣,甚至被它们当作桥梁,那自己是否有可能反过来通过星图影响甚至控制它们? 这个想法极其冒险。星图的力量他尚未完全掌握,而这些菌丝的危险性已然凸显。一旦失控,很可能自己也会被卷入这场可怕的吞噬之中。 但看着地上迅速失去生命迹象的男人,感受着腕间越来越强的吸力和那冰冷诡异的共鸣,赫东知道没有时间犹豫了。要么冒险一试,要么等着这些失控的东西造成更可怕的后果。 “帮我护法!”赫东对程三喜低吼一声,不再犹豫。他猛地集中全部精神,不再抗拒那股吸力,而是主动将自己的意识沉入左手腕那灼热的星图之中。 他尝试着去理解那冰冷共鸣的本质,去感知菌丝的能量波动。作为医科大学毕业生,他下意识地用理解生物电信号和神经网络的方式去解读这一切。那是一种狂暴、贪婪、充满原始掠夺欲望的生命信号,通过星图这个特殊的“放大器”和“转换器”显现出来。 他尝试着用自己的意志,通过星图向那股狂暴的信号发出指令:停止!放缓! 起初毫无作用,菌丝的吞噬依旧疯狂。反而因为他主动的连接,那股吸力骤然加大,赫东感到一阵明显的眩晕,仿佛自己的精力也在被抽走。 “赫动!”程三喜看出他状态不对,焦急地喊了一声,同时将几根震动的银射向两个试图趁乱靠近的白大褂,精准地钉在他们脚前的地面上,逼退了他们。 赫东咬牙坚持,努力保持意识的清醒。他回想起祖父手札里一些关于“引导”而非“对抗”自然力量的模糊记载,以及萨满舞蹈中与万物沟通的韵律感。他不再强行命令,而是尝试调整星图输出的能量频率,使其从单纯的“桥梁”转变为一种带有赫东自身意志印记的“调和剂”。 他想象着自己的意志如同细微的电流,顺着星图光芒流入菌丝的脉络,不是阻断,而是融入、干扰、再引导。 这一次,起了变化。 疤脸男人皮肤下那些疯狂蠕动的凸起,速度明显减缓了一丝。虽然吞噬仍在继续,但变得不再那么狂暴。星图光芒的颜色也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冰冷的银白色中渐渐掺入了一丝赫东本身能量带来的暖色调。 有效果!赫东精神一振,更加专注地进行这种危险的“微操”。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混合着喷淋而下的消毒水,脸色有些苍白。这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且如履薄冰。 程三喜紧张地守在一旁,既要防备周围虎视眈眈的敌人,又要关注赫东的状态,还要注意玻璃舱里那个挣扎越来越微弱、但周身气息却越来越诡异的载体三号,以及地上那个正在被缓慢吞噬的疤脸男人。实验室里回荡着警报声、喷淋声、男人微弱下去的呻吟声,以及银针持续不断的蜂鸣,混乱到了极点。 突然,玻璃舱内的载体三号猛地停止了所有动作。她胸口的妖异图腾发出了最后一下强烈的闪烁,随即彻底暗淡下去。她整个人悬浮在已经变得猩红的液体中,一动不动。 几乎同时,疤脸男人发出了最后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叹息般的抽气,彻底没了声息。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皮肤干瘪紧贴在骨骼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结节,看上去恐怖异常。而那些菌丝也仿佛饱和了一般,停止了蠕动,安静地潜伏在他的皮肤之下,只有偶尔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显示它们并未死亡。 赫东腕间的星图光芒也随之收敛,灼热感褪去,只剩下轻微的余温。他脱力般地晃了一下,大口喘着气,感到一阵强烈的虚脱。 喷淋系统还在工作,水雾模糊了一切。 程三喜稍微松了口气,但立刻又绷紧了神经。因为那些原本被吓住的白大褂,看到疤脸男人的惨死和赫东的虚弱,似乎又蠢蠢欲动起来。而且,实验室尽头那扇紧闭的金属大门后,传来了新的、沉重的撞击声。 似乎有什么别的什么东西,被这里的混乱和能量爆发吸引过来了。 程三喜握紧了手中最后的银针,靠近赫东,声音干涩:“情况好像……更糟了?” 赫东抬起头,看向大门方向,又扫过地上那可怖的遗体,最后目光落在寂静下来的玻璃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