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在身后彻底合拢,最后一丝光线消失,沉重的机括声隔绝了祭坛里所有的混乱声响。绝对的黑暗和寂静瞬间压了下来,只有四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在狭窄空间里交错。 “都还在吗?”关舒娴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战术手电的光柱唰地亮起,刺破了浓墨般的黑暗,光柱边缘微微颤抖,映出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 “在。”程三喜应道,他搀着赫东的手臂没有松开。赫东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刚才的咒文吟诵抽空了他最后的气力,脊柱残留的灼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经。 王瞎子干瘦的手摸过冰冷潮湿的石壁。“往前走,别停。这通道年头久了,撑不了太久。”他的声音在逼仄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 程三喜架着赫东,关舒娴持枪断后,手电光在前方扫出一条模糊的路。通道仅容一人勉强通过,两侧石壁布满湿滑的苔藓,脚下是坑洼不平的土石,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气味,像是陈年的泥土混合了某种东西腐烂的味道。 程三喜空着的左手摸出几根银针,手腕一抖,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出,在前方黑暗中探路。叮的一声轻响,一枚银针似乎撞到了什么,发出脆响后弹开,落入看不见的深处。 “前面有东西?”关舒娴立刻压低声音问,枪口下意识抬起。 “不像实体,针感觉刺空了。”程三喜皱眉,又甩出两枚银针,同样传来刺入虚空的脆响。 关舒娴将手电光聚焦到前方的墙壁上。光线移动,照亮了石壁表面。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抓痕,深深刻进石头里,纵横交错,毫无规律,有些痕迹还很新,边缘锐利,有些则陈旧模糊。那绝不是人类或任何已知工具能留下的印记。 赫东被程三喜半拖着往前走,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抓痕,后腰脊柱的位置猛地又是一阵熟悉的抽痛,比之前更加尖锐,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 “撑住!”程三喜赶紧加大力道扶稳他。 王瞎子突然停下脚步,他凹陷的眼窝转向侧面的石壁,鼻翼翕动了几下。他枯瘦的手伸进那件破旧的羊皮袄里,摸索片刻,抓出一把糯米,毫不犹豫地撒向身前的地面。 洁白的米粒落在黑色的泥土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下一瞬,异变陡生。接触地面的糯米像是被高温炙烤,瞬间变得焦黑,随即炸开,化作一小片飘散的黑灰,空气中顿时多了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有东西跟着我们。”王瞎子哑声说,语气里没有疑问,只有确认。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从他们刚刚走过的、此刻已被浓重黑暗吞噬的通道深处,传来一阵极其刺耳的声响。那声音尖锐得让人牙酸,像是某种坚硬锐利的东西正在用力刮擦着石壁,缓慢,持续,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执拗,正由远及近。 关舒娴猛地将手电光扫向后方,光柱没入黑暗,却什么也照不到,只有那刮擦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走!”她低喝一声,推了程三喜一把。 程三喜架着赫东加快脚步,但通道狭窄坎坷,速度根本快不起来。赫东咬紧牙关,试图自己用力,但虚软的双腿不听使唤。那刮擦声紧追不舍,仿佛就在几步之外,伴随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喘息声。 “这样不行!”关舒娴一边后退,一边紧张地看向后方无尽的黑暗,“根本甩不掉!王老爷子,有什么办法?” 王瞎子脸色凝重,又从怀里掏出一把糯米撒出去。糯米再次瞬间变黑炸裂,这一次,黑灰飘散的范围比之前更大。“这东西阴气极重,普通法子挡不住多久。” 赫东的脊柱疼得几乎让他意识模糊,那鹿骨手串紧紧勒着他的手腕。祖父……祖父留下的东西……他混沌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记得那面巴掌大的、边缘已经磨得光滑的古老铜镜,一直被他贴身收在内袋里。祖父临终前塞给他,含糊地说过……照妖……辟邪…… “镜子……”赫东喘息着,用尽力气抬起一只手摸向自己胸口内侧口袋,“我爷爷……那面铜镜……” 程三喜立刻会意,空出一只手快速帮他从衣服内袋里掏出那面古旧的铜镜。镜背刻着模糊的兽纹,镜面昏黄,映不出清晰的人影。 “试试!”程三喜将铜镜塞进赫东勉强能动的那只手里。 赫东握紧冰冷的铜镜手柄,手臂颤抖着,试图将其举起来对准后方。但他实在太虚弱了,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 “帮我……”他声音嘶哑。 关舒娴立刻上前,一手仍持枪警戒后方,另一只手托住赫东的手腕,帮他稳稳定住了铜镜的方向。昏黄的镜面斜斜照向身后的黑暗。 就在镜光晃过那片区域的刹那,刮擦声骤然停止了一瞬。紧接着,一声极其尖锐、充满痛苦和怨毒的嘶嚎从黑暗深处爆发出来,震得整个通道都在嗡鸣。那声音完全不似活物,充满了冰冷的恶意。 有效! 但嘶嚎声只持续了很短时间,随即变成了更加愤怒、更加急促的刮擦声,速度陡然加快,猛地逼近! “它被激怒了!快走!”王瞎子疾声道。 四个人几乎是连滚爬地向前冲。赫东被拖着,手里的铜镜差点脱手。关舒娴不得不松开手全力维持平衡。手电光在剧烈晃动中疯狂摇摆,在石壁和脚下投射出扭曲跳跃的光影。 腐臭的气味越来越浓,几乎令人作呕。通道似乎没有尽头,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身后索命的刮擦声。 “前面……好像有光!”程三喜突然喊道,声音带着一丝希望。 关舒娴将手电光奋力向前打去。果然,在通道遥远的尽头,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弱的光点,如同针尖大小。 希望催生了力气,四人拼尽全力向那光点挪动。身后的刮擦声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那东西的利爪就要搭上他们的后背。 赫东感到托着他的程三喜手臂在剧烈颤抖,关舒娴的呼吸声急促而沉重,王瞎子急促的喘息就在耳边。他自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脊柱的疼痛和身体的虚脱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只有手腕上鹿骨手串传来的微弱热意和掌心铜镜的冰冷触感提醒着他保持清醒。 那光点逐渐变大,隐约能看出是一个出口的轮廓。 就在他们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时,身后的刮擦声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 只有他们奔跑喘息和脚步踉跄的声音在通道内回荡。 这种突如其来的寂静,比之前的追逐更让人心悸。 四个人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紧张地回头望去。 手电光扫过,身后空无一物,只有深邃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那东西……放弃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一股极其冰冷的、带着陈腐气息的风毫无征兆地从他们正前方——那个透着光亮的出口方向——猛地倒灌进来! 风声呜咽,仿佛夹杂着无数细碎的、怨毒的低语。 出口的光亮,在这一瞬间,似乎微微暗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