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东的指尖触到了镇魂鼓上那道狰狞的裂痕边缘。冰冷的触感像针扎一样刺入皮肤,但紧接着,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热感猛地从他左手腕上爆发!那串沉寂的鹿骨手串仿佛瞬间被投入熔炉,每一颗骨珠都滚烫起来,内部那些细微的裂痕处,骤然迸射出刺目的红光! 红光如同有生命的潮水,猛地扩散开来,瞬间吞噬了地窖里本就昏暗的光线。程三喜惊恐的哭喊声刚冲到喉咙口,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彻底消融在这片诡异的红光里。他徒劳地张着嘴,脸上只剩下极致的恐惧。 裂痕深处,那片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中,景象陡变!不再是之前疯狂抓挠、撕扯的怨灵手掌。无数只半透明、轮廓模糊的手掌,如同水草般从黑暗深处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来。它们不再杂乱无章地攻击,而是齐刷刷地抬起,所有的手指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地窖深处,靠近后墙根的位置! 就在红光爆发的同一刹那,王瞎子腰间悬挂的七个铜铃中,最靠近他身体左侧的那一个,毫无预兆地发出一声刺耳的爆鸣!不是铃舌撞击的清脆声响,而是像内部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那个小巧的黄铜铃铛瞬间四分五裂,碎片叮叮当当地溅落在地面的尘土里。 王瞎子身体剧震,闷哼一声,山羊皮袄下的手闪电般按向腰间。炸裂的铜铃位置,只剩下光秃秃的挂绳。但在那挂绳下方,一张被卷成细筒状的、边缘焦黄的薄纸片,正飘飘荡荡地落下。 赫东的目光被那裂痕深处诡异指向的手掌牢牢吸引,但眼角余光瞥见飘落的纸片,一种强烈的直觉让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抄,在纸片落地前抓住了它。 入手微沉,纸片质地异常坚韧,带着金属般的冰凉感。他迅速展开。 纸片不大,上面是用某种深褐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液体写满了细密扭曲的字符。这些字符的笔画走势、那种难以言喻的古老韵律感,与祖父那本压在箱底、用油布包裹了好几层的羊皮笔记中的一页——那页被祖父反复摩挲,标注为“引魂咒”的残页——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红光依旧弥漫,裂痕深处那些半透明的手掌固执地指向同一个方向,如同沉默的指引。程三喜僵在原地,嘴巴还保持着呼喊的口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在剧烈地发抖。王瞎子按着腰,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赫东手中那张展开的纸片,脸上的皱纹因极度的震惊而扭曲,山羊皮袄下的身体绷得像块石头。 “引魂咒……”赫东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他低头看着纸片,又猛地抬头看向裂痕深处那些指向性的手掌,“王老伯,这铜铃……是你师父的?”他想起王瞎子那充满悔恨的过往,亲手烧掉师父萨满鼓的往事。 王瞎子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死死盯着那张纸片,又猛地抬头看向裂痕深处那些指向性的手掌,眼神里充满了恐惧、难以置信,还有一种被揭穿最深秘密的狼狈。 “不……不可能……这东西……师父他……”王瞎子语无伦次,身体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他腰间剩下的六个铜铃,此刻也发出细微的、混乱的震颤声。 程三喜终于找回了一点声音,带着哭腔:“东子!那红光!那手!还有这纸……这到底咋回事啊?王老伯,你说话啊!” 红光开始缓缓消退,如同潮水退去,地窖里恢复了之前的昏暗,但那股灼热感依旧残留在赫东的手腕上。裂痕深处那些半透明的手掌并没有消失,它们依旧固执地、无声地指向地窖后墙根的方向,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等待般的沉寂。 赫东的脑子在飞速转动。鹿骨手串的剧烈反应,红光吞噬声音的诡谲力量,裂痕深处手掌的集体指向,炸裂的铜铃,铃中藏着的“引魂咒”……这一切都指向了同一个核心——萨满教深藏的秘辛。祖父笔记中语焉不详的记载,王瞎子讳莫如深的过去,似乎都与眼前这道裂痕、与长白山深处那个被祖父用生命守护的秘密紧密相连。 祖父年轻时的幻影,手持断裂的萨满鼓,面对血色旋涡的决绝姿态,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赫东的脑海。那绝不是结束,而是开始。线索就在这里,就在这道裂痕之后,在那些手掌指引的方向。 “赫东!不能信!那里面……”王瞎子终于嘶喊出声,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警告,“那是‘引路’,是‘引路’啊!去了就回不来了!那是要命的陷阱!” 程三喜一把抓住赫东的胳膊,手指冰凉:“东子!王老伯都这么说了!咱……咱先退出去吧?这地窖太邪门了!咱再想想别的法子?” 退出去?赫东的目光扫过王瞎子因恐惧而扭曲的脸,扫过程三喜满是泪痕的惊惶面孔,最后定格在裂痕深处。那些半透明的手掌依旧稳稳地指着,如同最精准的路标。祖父的幻影在他心中越发清晰,带着无声的催促。他低头,看着左手腕上那串鹿骨手串,红光已然褪去,但骨珠内部依旧残留着一丝温热的脉动,与祖父的心跳同频。 陷阱?还是通往真相唯一的路径? 祖父的命,萨满的秘密,万人坑的怨气,还有那个血色旋涡预示的灾难……放弃追寻,意味着这一切都可能失控,后果他不敢想象。 赫东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尘土和铁锈的味道灌入肺腑。他挣脱了程三喜的手,没有看王瞎子,目光牢牢锁住那些指向性的手掌指引的方向——地窖深处那片被阴影完全笼罩的后墙根。 他抬起脚,没有半分犹豫,朝着裂痕深处那无声的指引,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