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东“长白山”三个字刚出口,程三喜浑身一哆嗦,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往后缩了一下,差点从炕沿栽下去。“啥玩意儿?长白山?赫东,你烧糊涂了吧?那地方……”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赫东左手腕上那串祖父留下的鹿骨手串,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起来,隔着皮肤都能感到灼人的热力。 赫东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串,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绷得发白,皮肤下的青筋都凸了出来。炕沿边散落的几根银针,原本安静地躺在那里,此刻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拨弄,针尖开始微微震颤,在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冷白月光下,折射出细碎、跳动的银芒。 程三喜的鼾声——他刚才紧张得差点睡着,这会儿鼾声刚起个头——戛然而止。他猛地坐直身体,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住赫东的手腕。那串鹿骨手串的缝隙里,正迸发出一种极其不祥的、暗沉的金色光晕,光芒流转,带着一种古老而蛮荒的压迫感。 “你…你的眼睛!”程三喜的声音变了调,透着惊骇,手指颤巍巍地指向赫东的脸。 赫东自己也感觉到了异样。左眼深处,之前被强行冲开又弥合的缝隙,此刻像是被手串的滚烫和某种遥远的力量同时撬动。一种深沉的悸动,比他之前感受到的“火山苏醒”更加清晰,更加无法抗拒,从血脉的源头轰鸣着涌向他的双眼。他下意识地抬眼,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清晰地映出程三喜那张惊骇欲绝的脸——以及他自己瞳孔深处,七道若隐若现、扭曲盘绕的青铜锁链虚影! 那虚影并非静止,它们在他的瞳孔里缓缓转动,每一次转动都牵扯着他全身的神经,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抽痛。伴随着这痛楚,一种低沉、模糊、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声音,如同有节奏的闷响,从北方遥远的方向传来,一下,又一下,敲打在他的意识深处,敲打在他瞳孔里的锁链虚影上。 长白山!赫东的脑海里瞬间炸响这个名字。那鼓点般的闷响,与瞳孔里锁链虚影的每一次转动,都产生着强烈的、无法割断的共鸣!方向感从未如此清晰,那呼唤就来自北方连绵的黑色群山之后。 “鼓声……”赫东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他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仿佛穿透了土坯墙,牢牢锁死在北方的黑暗里。手腕上的鹿骨手串烫得像是要烙进骨头里,瞳孔里的锁链虚影旋转得越来越快,与那遥远的鼓点共鸣得越来越剧烈,几乎要挣脱他的眼眶飞射而出。 “什么鼓?哪来的鼓?”程三喜的声音发颤,他顺着赫东的目光望向窗外那片沉沉的黑夜,除了风声,他什么也听不见。但他能看见赫东的异状:冷汗瞬间浸透了赫东额前的头发,汇成大颗的汗珠滚落,脸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抓着鹿骨手串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白得吓人。整个身体都在那无形的共鸣中绷紧、颤抖,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某种无法抗拒的牵引。 “长白山…它在叫我…”赫东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瞳孔里的锁链虚影骤然放大,暗金色的光芒刺得程三喜眼睛发痛。那来自北方的鼓点仿佛就在耳边擂响,震得赫东头颅嗡嗡作响,意识像是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旋涡。 “赫东!赫东你撑住!”程三喜扑过去想按住他剧烈颤抖的肩膀,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弹开,踉跄着撞在炕边的木柜上。 就在这时,赫东瞳孔深处那急速旋转的七道青铜锁链虚影猛地一滞!暗金光芒瞬间暴涨,将他整个眼瞳都染成了诡异的金色。在光芒的中心,一个极其模糊、仿佛由光影和水汽扭曲而成的身影轮廓,突兀地浮现出来。那身影异常高大、佝偻,披着一件样式极其古老、缀满了奇异骨片的破烂法衣,像是由最深沉的黑夜凝聚而成,散发着比万人坑更冰冷的死寂气息。那绝不是活物应有的姿态。 程三喜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张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佝偻的黑影,如同一个浸泡在深水中的倒影,在赫东金色的瞳孔里微微晃动了一下。一个沙哑、破碎,仿佛从万年冰层下挤出来的声音,直接在赫东和程三喜的脑海里炸响,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绝望和警告: “锁链…断了…邪神…要醒了…” 话音未落,赫东瞳孔里的暗金光芒和锁链虚影如同被掐灭的烛火,骤然消失。他眼中的金色瞬间褪去,身体猛地一软,所有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土炕上,发出一声闷响。脸色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骇人的死灰。 “赫东!”程三喜的惊叫终于冲破喉咙,带着哭腔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