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东的视线死死钉在深渊底部那片翻涌的血色光幕上,程三喜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仿佛还在耳道里刮擦,带着冰冷的回音。他左手紧紧攥着腕间的鹿骨手串,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绷得发白,骨节摩擦发出细微的咯咯声。光幕上明灭闪烁的诡异符文,每一个扭曲的笔画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和伊藤健公文包里那份泛黄卷轴上的拓印,分毫不差。 “下面有什么?”关舒娴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刑警特有的穿透力,压过深渊底部锁链拖曳的沉重回响。她一手按着后腰被碎石划开的伤口,血渍在战术服上洇开一片深色,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指尖无意识地抽搐着,显然刚才铜铃的剧烈反噬并未完全消退。“萨满的秘密?还是……”她顿住,目光锐利如刀,扫过赫东苍白的脸,“等着我们的陷阱?” 赫东没有立刻回答。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吞噬了程三喜白大褂碎片的血色光幕上撕开,低头看向手腕。冰冷的鹿骨紧贴着皮肤,刚才那短暂却激烈的共鸣带来的灼烧感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余韵。他用力闭了闭眼,祖父跳神时七窍流血倒下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在挤压它——是愤怒,是对伊藤健那伙人阴魂不散的憎恶,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狠劲。 “符文,”赫东的声音沙哑,他抬起手腕,将那串沉寂的鹿骨手串展示给关舒娴看,“光幕上的,铜铃上的,还有这个上面的,”他顿了顿,眼神冷硬,“和伊藤健公文包里的,一模一样。这不是巧合。程三喜……他就在下面。” 关舒娴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迅速低头,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铜铃。铃身冰冷沉寂,之前浮现的血色纹路早已消失无踪。“伊藤健……”她咀嚼着这个名字,牙关紧咬,“他果然和这鬼地方有关联。那些符文,是钥匙?还是……警报?” “不知道。”赫东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强迫自己冷静分析,就像在医学院面对一具复杂的解剖标本,“但刚才的共鸣……铜铃和手串同时指向深渊底部。那下面肯定有东西,和萨满有关,而且……和这两件东西产生了感应。”他猛地抬头,再次看向那片粘稠如血的光幕,眼神里挣扎的痕迹清晰可见,“程三喜被卷进去的位置……就在光幕升起的地方。他还活着吗?”最后一句,声音低得几乎被深渊的轰鸣吞没,带着他自己都不愿深想的恐惧。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关舒娴斩钉截铁地说,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岩石上。她忍着伤口的抽痛,迅速解开战术腰带上挂着的登山绳扣环,“是陷阱也得闯!没时间犹豫了。这光幕……”她盯着那流动的血色屏障,“感觉像一道门,或者……一个能量场。你的手串和我的铜铃刚才既然能引起它的反应,也许……” “也许能让我们穿过去。”赫东接上了她的话,眼神里最后一丝犹豫被强行压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浓重的铁锈味和腐朽气息灌入肺叶,反而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瞬。祖父临终前空洞的眼神,程三喜那件被绞碎的白大褂碎片,伊藤健那张隐藏在斯文面具下的脸……无数画面碎片般碰撞。他猛地将鹿骨手串攥得更紧,冰冷的骨质硌得掌心生疼。“赌一把。”他吐出三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关舒娴没有废话,她将登山绳的一端牢牢系在自己腰间的战术挂环上,动作迅捷而稳定,尽管每一次弯腰都让她后腰的伤口传来尖锐的刺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将绳子的另一端抛给赫东:“系上。我们不知道下面什么情况,不能被冲散。” 赫东接过绳索,麻利地在腰间缠绕打结。他最后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鹿骨手串,又抬眼望向那片令人心悸的血色光幕。光幕上的符文明灭不定,仿佛无数只冰冷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他不再去想祖父的死亡,不再去想萨满传承的重负,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找到程三喜,揪出伊藤健,弄清楚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跟紧我。”关舒娴检查了一下两人的绳索连接,确认无误。她一手按在后腰,一手握紧了别在战术腰带上的蒙古短刀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侧过头,目光与赫东短暂交汇,那里面没有鼓励,只有一种同行者之间的确认和一种豁出去的狠厉。“我数三下。一……” 赫东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左手死死攥着鹿骨手串,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浮木。他将右手伸向光幕,掌心微微出汗。 “二……” 深渊底部锁链的拖曳声似乎更响了,如同巨兽沉闷的喘息。血色光幕如同粘稠的血浆在缓缓流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能量波动。 “三!” 关舒娴的声音如同出膛的子弹。赫东猛地向前跨出一步,攥着手串的左手毫不犹豫地按向那片翻涌的血色屏障!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光幕的瞬间,异变陡生! 手腕上的鹿骨手串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不是之前那种温和的共鸣微光,而是如同燃烧的烙铁,瞬间烫得赫东手腕剧痛!一股狂暴的、冰冷刺骨的能量洪流顺着手串猛地冲入他的手臂,蛮横地撞向他的意识! “呃啊!”赫东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如遭雷击,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按向光幕的手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猛地弹开!手腕处红光暴闪,鹿骨手串剧烈震颤,仿佛要挣脱束缚飞出去! “赫东!”关舒娴惊叫,下意识想伸手去拉他,但她的动作只进行到一半就僵住了。 嗡——! 她腰间的铜铃在同一时刻爆发出凄厉到极致的嗡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尖锐,都要狂暴!那声音不再是金属的震颤,而像是无数怨魂在耳边同时发出绝望的尖啸!铜铃本身如同通了高压电,疯狂地跳动起来,带动着关舒娴的整个腰身都在剧烈颤抖! “啊!”关舒娴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那尖锐的声波如同实质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耳膜深处,瞬间剥夺了她的听觉,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和颅骨内沉闷的撞击感!一股难以抗拒的冰冷意志顺着铜铃传入她的掌心,带着浓烈的警告和排斥,让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动弹不得! 深渊底部,那片巨大的血色光幕在两人试图接触的刹那,骤然沸腾!原本还算规律明灭的符文瞬间扭曲、狂乱地舞动起来,粘稠的血光如同烧开的沥青般剧烈翻滚,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光幕中心,一个巨大的、由无数血色符文扭曲而成的旋涡正在急速形成,旋涡中心深不见底,散发出强大的吸力,周围的空气都发出被撕裂的尖啸!锁链拖曳的声音变成了狂暴的金属撞击,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下方疯狂挣扎,试图挣脱束缚! 红光和铜铃的尖啸在狭窄的岩壁上交织碰撞,形成一股混乱的能量乱流。赫东被手串爆发出的力量冲击得气血翻腾,眼前发黑,死死抓住岩壁才没被那股吸力扯下去。关舒娴脸色惨白如纸,耳孔里渗出细细的血线,她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抵抗着铜铃带来的失控感和光幕旋涡那恐怖的拉扯力。 “陷阱!是陷阱!”关舒娴用尽力气嘶喊,声音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显得微弱而扭曲,她试图将腰间的铜铃扯下来,但那东西仿佛长在了皮肉上,纹丝不动。旋涡的吸力越来越强,卷起的气流如同冰冷的刀刃刮过皮肤。 赫东死死盯着光幕中心那急速旋转的旋涡,看着那些疯狂舞动的、与伊藤健公文包里一模一样的符文。祖父的鹿骨手串在疯狂抗拒,关舒娴的铜铃在发出死亡预警……这根本不是指引,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等待着萨满传人或相关物品自投罗网的杀戮场!伊藤健……他早就知道! “退!关舒娴!快退!”赫东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左手死死抵住岩壁,对抗着旋涡的吸力和手串狂暴的能量反噬,右手猛地抓住连接两人的登山绳,试图将关舒娴向后拽。他手腕上的红光如同燃烧的火焰,鹿骨手串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崩裂。深渊底部,那血色旋涡的中心,似乎有什么东西的轮廓在粘稠的血光中缓缓浮现,巨大、扭曲,带着令人灵魂颤栗的恶意,正透过旋涡,冰冷地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