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由远及近,赫东却盯着兽皮纸上刚刚浮现又迅速隐去的“天池”二字。那字迹透着诡异,像是用血写就又被某种力量强行抹除。他感到左手掌心一阵灼痛,摊开手掌,发现那七颗一直冰凉的骨珠此刻滚烫,皮肤上赫然烙下一个与兽皮纸角落图案完全一致的七星印记。 “东子……”程三喜虚弱的声音传来,他靠在岩壁上,脸色灰败,呼吸急促。刚才矿洞里的伤口周围,原本已经初步凝固的血液突然开始发黑,粘稠的黑血正缓慢地渗出绷带,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腐气味。他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牙齿咯咯打颤,“……是追踪咒……那鬼子……在我身上……下了东西……” 关舒娴立刻蹲下身,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尖划破自己的指尖,将一滴血珠精准地滴在她那块特制的战术手表镜面上。血珠迅速被吸收,表盘液晶屏闪烁几下,原本的指南针界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简易的雷达扫描图,三个刺目的红点正在屏幕上高速移动,其中一个几乎与他们当前的位置重叠,另外两个则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距离在快速缩短。 “他们发现我们了。”关舒娴的声音绷得很紧,她看了一眼痛苦蜷缩的程三喜,“他的状况在恶化,这黑血不对劲,不像是单纯的伤口感染。” 赫东盯着表盘上逼近的红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的七星烙印,那灼热感与骨珠相连,正一阵阵传递着某种急促的警示。王瞎子最后那无声的口型再次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里——“龙脉之门,以血为钥。” 援兵就在外面,但时间不够了。伊藤健的人转瞬即至,程三喜的伤势也等不起。更重要的是,天池……那里似乎才是关键。 “不能等援兵了。”赫东做出决定,声音异常冷静。他弯下腰,小心地将程三喜背到身上,“我们去天池。现在就走。” 关舒娴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收起手表,持枪警戒后方:“走哪条路?原路返回肯定会撞上他们。” 赫东的目光投向矿洞另一侧更隐蔽的废弃坑道,那是王瞎子之前用风铃指引的方向:“这边。王瞎子给我们留了路。”他背着程三喜,迈步向黑暗的坑道走去。掌心的烙印贴着程三喜的胳膊,那股滚烫似乎稍稍压制了伤口黑血的流动,程三喜的抽搐减轻了些许。 坑道内狭窄崎岖,空气混浊,但确实没有伊藤健手下追来的迹象。关舒娴断后,不时查看战术手表,屏幕上的三个红点在他们进入坑道后变成了两个,依旧在原先的区域徘徊,似乎暂时失去了明确目标。 “追踪信号变弱了。”关舒娴低声道,“这坑道有干扰?” “是王瞎子。”赫东喘着气,程三喜的重量不轻,“他肯定做了布置,暂时屏蔽了对方的追踪。但这坚持不了多久。”他能感觉到掌心烙印的灼热感正在缓慢减弱。 程三喜伏在赫东背上,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清醒时,他能感到后背伤口处传来一阵阵阴冷的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往骨头里钻。“东子……把我放下……你们走……”他气若游丝地说,“我……我感觉……不太对劲……那黑血……好像在动……” “别废话。”赫东打断他,将他往上托了托,“保持清醒,程三喜,用你知道的任何法子,念咒也好,想着你爹的桃木棍也行,稳住心神!别让那咒术彻底控制你!” 他的话起了作用。程三喜不再要求留下,而是开始艰难地低声念叨着什么,像是某种安神的口诀,同时用没受伤的手死死掐着自己大腿,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 坑道似乎没有尽头。就在关舒娴开始怀疑是否走错路时,前方传来微弱的水声和一丝冷风。他们加快脚步,发现坑道尽头被一道锈蚀严重的铁栅栏封住,栅栏外是陡峭的山坡,下方隐约可见公路的轮廓。冷风和水汽正从栅栏的缝隙灌进来。 “外面是天池支流的一个小瀑布。”关舒娴观察了一下说,“离公路不远,但位置很隐蔽。” 赫东放下程三喜,和关舒娴一起用力踹向栅栏。锈蚀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呻吟,几下之后便断裂开来。 新鲜冰冷的空气涌入,让人精神一振。但程三喜的情况却急转直下,一接触到外面涌来的浓郁水汽,他伤口处的黑血渗出速度猛然加快,甚至开始微微蠕动。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剧烈颤抖。 “他的身体对这里的环境产生反应了!”关舒娴按住程三喜,“必须尽快处理!” 赫东撕开程三喜后背的绷带,那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变得青黑,细微的黑色脉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蔓延。他尝试用随身携带的消毒药水冲洗,药水接触到黑血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冒出淡淡白烟,反而刺激得程三喜惨叫一声。 “不行!普通药物没用!”赫东额角渗出汗水。他想起祖父笔记里关于污秽之血的记载,又想起自己掌心的烙印。他看了一眼焦急的关舒娴,突然伸出手:“刀给我。” 关舒娴没有多问,将匕首递过去。赫东用刀尖在自己烙有七星印记的掌心轻轻一划,鲜血顿时涌出。他没有犹豫,将流血的手掌直接按在程三喜后背那不断扩散的青黑色区域上。 “赫东!”关舒娴惊呼一声。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赫东的血并未四处流淌,而是像被吸引一般,迅速渗入程三喜的伤口。那蔓延的青黑色像是遇到了克星,瞬间停滞,甚至开始缓慢回缩。程三喜痛苦的呻吟也随之减轻,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 赫东感到一股冰冷的怨毒之气顺着手臂试图反噬,但他腕间的骨珠立刻变得滚烫,将那寒意强行驱散。掌下的皮肤传来轻微的灼烧感,程三喜伤口处的黑血渐渐变成暗红色,不再蠕动。 “有……有用……”程三喜喘着大气,汗如雨下,但眼神清明了许多,“那鬼东西……被压下去了……” 赫东收回手,看着掌心,那道割破的伤口和下方的七星烙印都微微发光,但很快便恢复正常,只留下血迹。骨珠的温度也降了下来。 关舒娴立刻拿出新的止血粉和绷带为程三喜重新包扎。“你这血……” “龙脉之门,以血为钥。”赫东重复了一遍王瞎子的话,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我的血,或者说是这烙印的力量,似乎是关键。”他想起兽皮纸上浮现的“天池”二字,以及骨珠异常的发热,“伊藤健的目标也是天池,他给三喜下咒,恐怕不只是为了追踪,更可能是想用这种被咒术污染的血作为某种邪恶的‘钥匙’。” 远处公路传来了清晰的警笛声,援兵的车队正在靠近。 关舒娴包扎完毕,看向赫东:“援兵到了,三喜需要立刻送医。我们是跟他们一起,还是……” 赫东望向天池的方向,群山掩映,看不到那片神秘的水域,但他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召唤,来自掌心,来自骨珠,也来自那冥冥中的宿命。伊藤健的人还在附近,王瞎子不知所踪,龙脉之门似乎即将开启。 “你护送三喜跟援兵汇合,立刻去医院,彻底检查他体内还有没有残留的咒术。”赫东快速做出决定,“我必须去天池。伊藤健肯定也在往那里赶。不能让他得逞。” “你一个人太危险!”程三喜挣扎着想坐起来。 “我和他一起去。”关舒娴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我的同事会照顾好你。追踪咒还没完全解除,我和赫东在一起,也能互相照应。而且,”她亮了一下战术手表,屏幕上那两个红点再次开始移动,方向赫然指向天池,“他们动了。” 警车的声音已经到了很近的地方,车灯的光柱已经能隐约看到。 赫东不再犹豫,点了点头:“好。我们走。” 关舒娴迅速用匕首在一块显眼的岩石上刻下简单的标记和方向,留给即将到来的同事。然后她看向赫东。 “走吧。”赫东最后看了一眼程三喜,“撑住,等我们回来。” 两人转身,迅速消失在通往天池方向的密林之中。身后是越来越近的警笛声,身前是迷雾笼罩的未知征途。赫东握紧双拳,掌心的烙印隐隐发热,仿佛在与远方那片圣洁又危险的水域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