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东吐掉嘴里的血沫,强压下脏腑火烧火燎的疼痛,撑着关舒娴的手臂站稳。程三喜刚收起的银针又捏在了指间,警惕地盯着暂时停止攻击的地脉怨灵。 那怪物额头的裂痕处,先前被赫东奋力一击引动,正缓缓渗出一种幽蓝色的粘稠液体。液体滴落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嗤”声,瞬间凝结成一层幽蓝色的薄冰,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那是什么……”关舒娴压低声音,握紧了手中的枪。 赫东没有回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左手腕的鹿骨手串上。手串依旧发烫,但之前稳定的白光开始发生变化,光芒不再是持续的亮白色,而是转为一种幽深的、仿佛呼吸般的脉动,一亮一暗,节奏古怪,完全不像人类的心跳,更像某种沉眠地底万古的古老存在苏醒前的搏动。 “手串…频率变了……”赫东的声音因虚弱而沙哑,他试图集中精神去解读那脉冲的节奏,那感觉就像是试图用听诊器去聆听一颗完全陌生的、非人心脏的跳动,杂乱无章却又隐含某种他无法立刻理解的规律。 程三喜凑近看了一眼赫东手腕上诡异脉动的手串,又看了看怨灵伤口不断滴落凝结的幽蓝液体,脸色发白。“这玩意儿流出来的东西邪门得很,碰都碰不得。东子,你这手串跟它…好像有点联系?要不咱们先撤?从长计议!” 就在这时,一直紧盯着怨灵动向的程三喜脸色猛地一变,也顾不上危险,猛地伸出手,一手拽住赫东的胳膊,另一手扯住关舒娴的战术背心,用尽全力向后暴退:“退!脚下!” 三人狼狈地向后踉跄跌开。几乎就在他们离开原地的瞬间,他们方才所站的那片岩石地面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无声无息地向下塌陷裂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窟窿。 窟窿之下,并非天然的岩层,而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惨白骸骨。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骸骨之上,布满了无数深刻的抓痕,纵横交错,充满了绝望和疯狂挣扎的痕迹,仿佛这些人在被埋入地下时,经历了无法想象的痛苦与恐惧。 “万人坑……”关舒娴倒吸一口凉气,握枪的手微微发抖。作为刑警,她见过不少现场,但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依然冲击着她的神经。 似乎是被脚下裂开的骸骨坑刺激,也可能是被赫东手串那不规则的脉动所激怒,地脉怨灵突然昂起狰狞的头颅,发出一阵极其尖锐、穿透力极强的嘶吼。那声音不像任何已知生物能发出的,直刺人的脑髓,带着强烈的精神冲击。 关舒娴戴在手腕上的多功能战术手表屏幕在这高频嘶吼中应声炸裂,玻璃碎片四散飞溅。就在屏幕碎裂、最后一点电子光芒熄灭前的刹那,炸开的玻璃碎片如同畸形的镜片,每一片上都瞬间闪过一幅急促晃动的影像碎片—— 无数碎片映出的景象迅速拼接组合,形成一个模糊但能辨认的实时画面:背景是一个巨大的、堆满骸骨的深坑底部,光线昏暗。伊藤健,西装革履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正站在坑底中央。他面前悬空固定着一面古老的、边缘布满绿色铜锈的青铜镜。伊藤健戴着那双从不离手的皮质手套,正用一种特有的、带着奇特韵律的节奏,不紧不慢地敲击着那面青铜古镜的镜面。每一次敲击,镜面都荡漾开一圈微弱的涟漪,镜面映照出的不再是他的倒影,而是扭曲翻滚的浓郁黑气,与他敲击的节奏隐隐共鸣。 影像一闪即逝,玻璃碎片叮当落地。 “伊藤健!”关舒娴失声叫道,下意识地摸向腰间,似乎想掏出什么通讯设备,却摸了个空。她的脸色极其难看,“他在下面!万人坑最底下!他在用那面镜子做什么?” “沟通地脉……”赫东盯着那些失去影像变回普通碎片的玻璃,手腕上鹿骨手串的脉动似乎与脑海中残留的、伊藤健敲击镜面的韵律产生了某种细微的冲突感,“他不知从哪里掌握了这种邪门的技术,用那面镜子作为放大器,在进一步刺激地脉,激发怨气!这怨灵的狂躁和伤口滴落的液体,很可能都跟他有关!” “那这蓝汪汪的玩意儿到底是啥?”程三喜指着怨灵伤口还在不断滴落的幽蓝液体,它们仍在不断凝结成冰。 赫东忍着剧痛,向前微微挪了半步,眼睛紧紧盯着那幽蓝液体和脉动的手串。他排除掉脑海里所有现代医学的知识库,强迫自己切换到他祖父那些笔记中记载的、更古老更原始的认知体系。 “那不是简单的血液或者体液……”赫东的声音带着一种不确定的推断,“地脉怨灵是煞气与怨念的凝结体,这东西……更像是高度浓缩的、液化的极阴怨煞!手串的脉动不是在模仿它,更像是一种…对抗?或者说…古老的净化仪式的起手频率?祖父的笔记里好像提到过……萨满净化极阴之地时,神鼓的节奏……”他努力回忆着那些潦草的字迹和模糊的图谱。 “你能解读这频率?”关舒娴急切地问,枪口依旧不敢离开怨灵,“如果能干扰甚至打断伊藤健……” “很难,非常复杂…而且不完整…”赫东的额头渗出冷汗,精神力高度集中带来的负担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伊藤健借助外物,我们…我或许可以尝试直接通过萨满的方式,利用这怨灵本身受伤、极阴怨煞外泄的瞬间,反向解读甚至干扰地脉的共鸣……” 他看了一眼脚下深坑里那些绝望的爪痕,又看了看眼前因伊藤健的仪式而愈加狂暴的怨灵。 “程三喜,戒备。关队,掩护我。我必须试试解读这个频率。”赫东做出了抉择,他闭上眼睛,将所有意识沉入手腕那古老心跳般的脉动之中,试图捕捉那一闪即逝的、可能源自萨满传承的真正节奏。 地脉怨灵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巨大的身躯向前移动,再次碾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