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岩石硌着赫东的肋骨,左肩传来的寒意像活物般往骨头里钻。他顾不上疼痛,猛地向侧面翻滚。嗤!嗤!嗤!三道冰锥几乎贴着他的头皮、后背和腰侧狠狠扎进刚才躺着的位置,碎冰四溅,寒气激得他皮肤起栗。 “东子!”程三喜的声音变了调,带着哭腔和绝望,“躲啊!” 赫东狼狈地爬起,根本来不及站稳。七个头戴翎羽的萨满虚影无声地悬浮着,将他围在中央。它们手中虚幻的骨杖尖端,新的冰蓝寒气再次疯狂汇聚,冰冷的杀意锁死了他每一个可能的闪避角度。那粘稠的暗金液体在岩石裂缝上方缓缓涌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不祥光泽。 就在这生死一瞬,赫东眼角余光猛地瞥见岩石后方那个模糊的虚影——祖父赫连山的轮廓。它比刚才更加稀薄,边缘如同烟絮般散逸,正对着他,艰难地、幅度极小地再次摇了一下头,随即,那虚影彻底淡去,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祖父最后的残魂……没了!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赫东的心脏,压过了左肩的剧痛和死亡的威胁。他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从他身体里抽走了。祖父拼尽最后力量留下的警告,是为了保护他,可也彻底断绝了直接沟通的可能。 “赫东!别发呆!”王瞎子嘶哑的吼声穿透了冰锥破空的尖啸,伴随着他腰间铜铃急促到几乎碎裂的震颤,“铃铃铃铃——!”那铃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并非驱邪,更像是一种强行介入的干扰,让离赫东最近的两个萨满虚影动作出现了一刹那的迟滞。 就是现在! 赫东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取代。赌!必须赌!祖父的残魂消散,这暗金液体和七个萨满虚影就是唯一的线索!他右手一直紧握着那根银针,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没有时间再权衡了。 他猛地矮身,躲开一根擦着耳廓飞过的冰锥,碎石溅在脸上生疼。借着这个低伏的姿势,他左手死死按住左肩被寒气侵蚀的伤口,试图用疼痛刺激麻木的神经,右手则快如闪电地朝着裂缝上方悬浮的暗金液体探去! “不要!赫东!那东西吃魂!”程三喜的尖叫带着崩溃的哭音。 赫东的指尖离那粘稠的暗金色液体只有寸许。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力传来,仿佛那液体是活的,要主动吞噬靠近的一切。他甚至能“感觉”到液体深处无数微弱的、绝望的哀嚎碎片,冲击着他的意识。强烈的恶心感让他胃部翻滚。 七个萨满虚影似乎被这大胆的举动彻底激怒。它们空洞的眼窝齐齐转向赫东伸出的右手,骨杖尖端的冰锥瞬间暴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粗大、更尖锐,致命的寒意几乎冻结了赫东周围的空气。七道冰蓝的死亡射线,封死了他所有退路,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无声无息却又迅如雷霆地激射而至! 退无可退! 赫东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全身的肌肉绷紧到极限。他没有选择后退或格挡——那毫无意义。他选择向前!在冰锥即将临身的刹那,他身体猛地向前扑倒,右手夹着的银针,毫不犹豫地蘸向了那团蠕动的暗金液体! 噗。 针尖没入液体的瞬间,触感诡异。没有阻力,反而像是刺入了一团粘稠的胶质,一股冰寒刺骨、带着强烈腐蚀性的能量顺着手臂直冲而上!赫东感觉自己的右手连同小臂瞬间失去了知觉,仿佛被扔进了液氮。针尖上传来的不是液体流动的感觉,而是无数细碎、尖锐的哀鸣和怨毒的精神冲击,像无数根烧红的针扎进他的大脑! “呃啊——!”剧痛让赫东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然而,就在银针沾满暗金液体的同时,异变陡生! 那七个原本正要发出致命一击的萨满虚影,动作猛地僵住!它们空洞的眼窝不再“盯”着赫东,而是齐刷刷地转向了那根闪烁着诡异暗金光芒的银针!它们虚幻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波动、扭曲,仿佛信号不良的影像,手中的骨杖尖端凝聚的庞大冰寒气旋也瞬间溃散,化作缕缕寒烟。 包围赫东的致命杀机,因为这根小小的银针,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凝滞! 王瞎子的铜铃声也戛然而止,他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凹陷的眼窝微微颤动。程三喜的哭喊也卡在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赫东趴在地上,右手连同小臂一片麻木冰冷,那根沾满暗金液体的银针在他指尖微微颤抖。他艰难地抬起头,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他看着那七个剧烈扭曲、似乎陷入混乱的萨满虚影,又看向针尖上那滴摇摇欲坠的暗金色液珠。 就在这时,离他最近的那个萨满虚影,扭曲的动作忽然停止。它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朝着赫东手中的银针,微微低下了那戴着翎羽的头颅!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七个虚影,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一个接一个,对着那根沾着暗金液体的银针,做出了臣服般的姿态! 暗金色的液珠在针尖汇聚,缓缓滴落。赫东的心跳几乎停止,他看着那滴致命的液体,朝着他左手紧握着的、祖父那截冰凉刺骨的脊椎骨,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