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东撞上坑底时,骨头发出沉闷的响声。空气瞬间被挤出肺腑,眼前全是黑雾。坑壁那些深青色的符文骤然亮起,像通了电的暗红电路板,把坑底照得一片诡异。他左手腕上的鹿骨手串猛地收紧,勒进皮肉,火辣辣地疼。与此同时,坑底深处一股极其浓重的、混合着铁锈和腐土的腥气直冲上来。这灼痛和腐朽气息撞在一起,竟激起一种怪异的共鸣感,震得他手臂发麻。 就在这刹那,七道粗大的青铜锁链虚影毫无征兆地从四周的黑暗里弹射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哗啦啦缠绕上他的身体。肩膀、腰腹、双腿,瞬间被冰冷的束缚感箍紧,巨大的力量拖拽着他向坑底更深处滑去。他本能地挣扎,双脚蹬踹着坑壁,碎石簌簌落下。头顶,程三喜变了调的嘶吼迅速被深渊吞没,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取而代之的,是下方传来的声音。一种低沉、浑浊的咆哮,像是从地肺深处挤压出来,带着沉重的压迫感,一波波撞击着他的耳膜和胸腔。这声音并不响亮,却让整个深坑都在微微震颤,也让他手腕上的灼痛更加剧烈。 青铜罗盘悬浮在不远处,之前指向长白山的指针疯狂地打着旋。它表面那些扭曲的符文轨迹在锁链虚影的映衬下,正发出微弱却清晰的青色光晕,与坑壁上血红的符文光芒形成诡异的对抗。罗盘的光晕每一次明灭,都像在呼应他手腕上鹿骨手串的灼痛,一股微弱但明确的意念流,断断续续地冲击着他的意识——不是语言,更像一种催促的本能。 锁链虚影越收越紧,金属特有的冰冷几乎要冻僵他的骨头。滑落的速度在加快,下方那浑浊的咆哮声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恶意。他奋力扭动身体,试图减缓下坠,粗糙的坑壁摩擦着后背的衣服。鹿骨手串的灼热感已经变成一种滚烫的烙印,仿佛有火焰正顺着血脉往心脏里钻。王瞎子那句贴耳的警告——“别信…罗盘…是饵…”——像冰锥一样刺穿混乱的思绪。 是陷阱?他死死盯着那兀自旋转、散发着青色微光的罗盘。可手腕上鹿骨手串与罗盘之间那清晰的、血脉相连般的共鸣感,又如此真实。祖父临终前空洞的眼神、万人坑翻涌的怨气黑烟、夜空中那七道冰冷巨大的青铜锁链……所有碎片都在这一刻被深渊的咆哮和手腕的剧痛搅动起来。 锁链的拖拽力量陡然增大,他整个人被猛地向下拉拽了一截,后背重重撞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痛得他闷哼一声。那浑浊的咆哮声陡然拔高,变得焦躁而凶戾,仿佛被他的挣扎激怒。坑壁血红的符文光芒也随之暴涨,映得锁链虚影更加凝实、冰冷。 手腕处的灼痛达到了顶点,鹿骨手串像是要融进他的皮肉里。一股沉睡的力量在血脉深处被唤醒、咆哮,如同即将决堤的洪水,冲击着束缚它的堤坝。激活它?那力量如此陌生又如此暴烈,一旦释放,会带来什么?是挣脱这要命的锁链,还是彻底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祖父七窍流血的脸庞再次闪过脑海。 就在他咬紧牙关,几乎要被这血脉的沸腾和锁链的冰冷撕成两半的瞬间,深渊底部那浑浊的咆哮骤然变了调子。不再是单纯的凶戾,里面混入了一种极其古老、极其深沉的悲鸣。那声音穿透冰冷的锁链和厚重的岩石,带着一种让灵魂都为之颤抖的熟悉感——正是他曾无数次在万人坑旧址边缘感受到的,那沉淀了无数亡魂哀嚎的、令人窒息的怨气!这深坑底下锁着的东西,与那吞噬了无数生命的万人坑,有着无法割裂的、黑暗而血腥的关联! 赫东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