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东紧攥铜铃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指节在冰冷的铜铃表面勒出青白的痕迹。那串来自王瞎子的古老铜铃持续震颤着,每一次震荡都榨取着他体内仅存的力量。淡金色的声浪如同实质的波纹,以他为中心向裂缝深处猛烈扩散,与深渊翻涌的怨毒气息激烈碰撞。空气被切割,发出令人牙酸的嘶鸣,洞窟内弥漫的阴冷被强行驱散开一小片区域。 程三喜背着昏迷的王瞎子,每一步都踉跄得厉害。老人枯瘦的身体像沉重的负担,压得他直不起腰。洞顶不断有碎石簌簌落下,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块砸在他肩头,他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歪,肩头的布料瞬间裂开一片深色。他咬紧牙关,没让背上的人滑落,只是脚下的步伐更加沉重混乱。 “撑住!”赫东的声音嘶哑干涩,他不敢回头,全副心神都维系在铜铃的震颤上。他能感觉到铜铃的反噬,每一次声浪的爆发,都像有细针在他疲惫不堪的神经上狠狠刺扎。左腕焦黑的伤口传来阵阵灼痛,提醒着他失去鹿骨手串的虚弱。 铜铃声持续不断地冲击着裂缝深处那双怨毒的暗红巨眼。光芒在声浪的拍打下明灭不定,构成巨眼的能量剧烈扭曲、溃散,像被投入石子的粘稠水面。深渊的咆哮被压制,翻腾的暗金液体也渐渐平息,只余下不甘的低沉嘶嘶声,如同毒蛇在暗处吐信。 就在赫东几乎以为那东西将被彻底压制下去时,铜铃的震颤毫无征兆地停滞了。最后一声清脆的余音在洞窟中回荡,随即消散。淡金色的声浪瞬间瓦解,如同从未出现过。赫东身体猛地一晃,仿佛被抽掉了主心骨,强烈的脱力感席卷而来,他差点跪倒在地,只能死死抓住铜铃,支撑着身体。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比之前的咆哮更令人窒息。 紧接着,裂缝深处传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那不是咆哮,不是嘶鸣,而是一种沉重、滞涩、带着金属摩擦感的巨大齿轮转动声。 “嘎吱…嘎吱…”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像是某种尘封千年的恐怖机关被强行启动。 赫东和程三喜同时僵住,惊疑不定地看向裂缝深处。 只见那双原本巨大的暗红眼睛,在齿轮转动声中,猛地向内收缩!暗红的能量不再是扭曲溃散,而是有规律地、令人心悸地分裂开来!眨眼间,一双巨眼化作了七道细长、凝聚、如同实质的血色光柱! 七道光柱如同七根烧红的烙铁,骤然射出,穿透残余的阴冷气息,狠狠钉在裂缝边缘的地面上! 滋啦——! 刺耳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股焦糊恶臭。被光柱照射到的腐土,如同遇到岩浆的积雪,瞬间融化、塌陷,表面竟呈现出高温烧灼后的琉璃状光泽!那光滑、反光的表面在幽暗的洞窟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老天爷!”程三喜失声惊叫,声音都变了调,“那眼睛…裂开了!还…还化了石头?” 赫东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这深渊之物不仅未被消灭,反而发生了更恐怖、更难以理解的异变!他死死盯着那七道缓缓移动、熔土成琉璃的血色光柱,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这不是简单的形态改变,其中蕴含的力量更加凝练、更加致命!他的目光下意识扫过地面那片熔化的琉璃区域,那光滑的、非自然的反光面,让他脑中某个模糊的碎片记忆猛地跳动了一下——伊藤健那个从不离身的黑色公文包,包角似乎就镶嵌着类似质感的暗色金属片,上面刻满了扭曲的符号…… “东子!”程三喜的声音带着哭腔,背上的王瞎子沉重得如同山岳,“这玩意儿…它…它变得更邪门了!咱们怎么办?还…还摇那铃铛吗?”他看向赫东手中那串此刻沉寂得如同凡铁的铜铃,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刚才铜铃的反噬和这深渊之物的恐怖变异,让他对再次使用铜铃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赫东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冰冷的铜铃,又抬头看向那七道缓缓扫动、如同死亡探照灯般的血色光柱。每一次光柱扫过,地面就多出一片刺目的琉璃区域。王瞎子生死不明地趴在程三喜背上,自己左腕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继续使用铜铃?他毫不怀疑,强行催动这萨满法器对抗这变异后的恐怖存在,代价恐怕不只是脱力那么简单,很可能会直接榨干他,甚至像祖父那样……但不使用?靠什么阻止这七道光柱?靠什么逃出这绝境?身后的洞窟深处,那令人牙酸的齿轮转动声依旧未停,仿佛某种更可怕的东西正在苏醒。 七道血柱缓缓移动,如同七只冰冷的眼睛,锁定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