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无视那些刺人的目光,径直走向分配给新入门弟子的区域。郑师兄几人聚集在不远处,眼神像淬了毒的针,扎在他身上。罗琳儿紧跟着他,低声道:“别理他们。玄天门终究是凭本事说话的地方。” 入门第一课在演武场。外门传功长老声音洪亮,讲解着引气入体的法门。叶天听得专注,帝玄的声音偶尔在脑海响起,寥寥数语便点破长老话中未尽之意。他尝试运转《凝元功》,引动周遭稀薄灵气。起初生涩,但在帝玄精准的调整下,灵气竟比旁人多了一分顺畅地汇入丹田,那鸽卵大小的暖意微微跳动,凝实了一丝。他能感觉到郑师兄那边投来更冷的视线。 新弟子间的第一次小比来得很快。场地设在演武堂外的青石广场,数十名少年少女分列,气氛紧绷。规则简单:点到为止,落地或认输为败。 “第一轮,叶天对周岩。”执事高声点名。 周岩身材敦实,显然练过些外家功夫,他大步走到场中,看着衣着朴素的叶天,脸上带着轻视。“请吧,叶师弟。”他随意抱了抱拳,摆开架势。 叶天默然站定,右手按上腰间的普通铁剑剑柄。这是他目前唯一的武器。 “开始!” 周岩低吼一声,脚蹬地面猛冲过来,拳头带风,直捣叶天面门。他速度不慢,力量也足,引得场边几个新弟子低呼。 叶天没动。直到拳风几乎扑到脸上,他才侧身,幅度极小,却恰好让过拳头。同时,他按剑的手动了。没有拔剑出鞘,只是握着剑鞘末端,快如闪电般向前一递。 “噗!” 剑鞘顶端精准地点在周岩前冲时肋下空档。周岩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一股尖锐的酸麻感瞬间从肋下扩散至全身,凝聚的力量瞬间溃散。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脸色憋得通红,一时竟提不起力气再攻。 “承让。”叶天平静收手,剑依旧未出鞘。 场边安静了一瞬。太快了,几乎没看清叶天怎么动的。周岩捂着肋下,又惊又怒,最终颓然抱拳:“我输了。” “叶天胜!”执事宣布。 罗琳儿在人群中用力拍手,眼睛发亮。郑师兄那边几人脸色却更沉了些。 接下来的几场比试,叶天的对手一个比一个强。他始终只用那柄未出鞘的铁剑。或点、或拨、或格、或引,动作简洁到了极致,没有任何花哨,却总能在对手招式用老、新力未生的瞬间,精准地击中他们力量流转的节点或平衡的支点。每一次出手都恰到好处,让对手难受无比,空有力量却使不出,憋屈地败下阵来。 “他这是什么打法?太刁钻了!” “好像……好像总能看穿对手下一步?” “运气好吧?” 议论声渐起,带着惊奇和不解。叶天充耳不闻,呼吸平稳,丹田那点元力在帝玄的引导下,只在他出手的瞬间才微微调动,消耗极小。 “下一场,叶天对李峰!” 李峰是之前小比中表现颇为亮眼的一个,身法灵活,一手快剑颇有火候。他上场便紧盯着叶天:“叶师弟,你的打法很怪,不过,到此为止了!”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长剑出鞘,化作一片寒光点点,直刺叶天周身数处要害,速度极快。 叶天眼神一凝。李峰的剑确实快,而且角度刁钻。他脚步连错,身形在方寸间腾挪,手中剑鞘化作一片模糊的影子,不断格挡、牵引。“叮叮叮!”密集的碰撞声响起。每一次格挡,叶天都感觉一股大力传来,震得手臂微麻。李峰的剑势如狂风暴雨,将他逼得连连后退,几乎到了场地边缘。 “看剑!”李峰眼中精光一闪,剑势陡然再快一分,一招虚晃刺向叶天左肩,真正的杀招却隐在下方,撩向他持剑的右腕!这一下若中,叶天武器必脱手。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帝玄的声音在叶天脑海炸开:“气沉涌泉,力由脊发,贯于臂端!点他‘曲池’!” 叶天几乎是本能地照做。丹田那点微弱的元力瞬间被抽动大半,汇入双腿,顺着脊柱猛然上冲!他后退的脚步骤然钉死在地,身体仿佛一张拉满的弓,所有力量在刹那间爆发,顺着右臂灌入剑鞘末端。他不理会撩向手腕的剑光,剑鞘如毒蛇出洞,带着一股锐利破空声,后发先至! “嗤!” 剑鞘尖端精准无比地点在李峰右肘内侧的凹陷处——曲池穴! “呃!”李峰如遭电击,整条右臂瞬间酸麻失控,快剑戛然而止。撩向叶天手腕的剑光距离目标还有寸许,却无力再进半分。他脸上血色尽褪,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软垂的手臂。 叶天收手,微微喘息,刚才那一下爆发消耗不小。他抱拳:“承让。” 李峰脸色变幻,最终苦笑:“是我输了。叶师弟好眼力,好手段。”他认输下场,引来一片更大的哗然。刚才叶天那爆发一击的速度和精准,绝非侥幸。 “叶天胜!”执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叶天连战连胜,未曾一败,更未曾拔剑!这战绩在新弟子中独树一帜,终于引起了高台上几位观战长老的注意。 “此子……有点意思。”一位面容清癯的长老捋着胡须,目光落在叶天身上,“步伐、眼力、出手时机,都老练得不像新人。更难得的是那份沉稳。” “嗯,”旁边一位身材魁梧的长老点头,声音浑厚,“他用的似乎是某种极为高明的发力技巧和破绽捕捉之术。虽元力微薄,但运用之妙,远超同辈。这份战斗天赋,罕见。” “他体内那点元力,运转方式也颇为独特,似乎……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味?”清癯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探究,“查查他的来历。” 最后一场,叶天对上了郑师兄。郑师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没想到这个山野小子竟能一路杀到他面前,还赢得长老注目。 “叶天!”郑师兄踏上场地,声音冰冷,“你的运气到头了。我会让你明白,野路子终究上不得台面!”他手中长剑寒光闪闪,显然品质不凡,周身气息鼓荡,竟已隐隐摸到了炼气二层的门槛,元力远非叶天可比。 “请。”叶天依旧平静,握紧了剑柄。这一次,他缓缓拔出了铁剑。锈迹斑斑的剑身,在阳光下毫不起眼。 郑师兄眼中厉色一闪,不再废话。长剑一振,发出清越嗡鸣,带着远比李峰更浑厚、更凌厉的气势,直刺叶天胸口!剑未至,森冷的劲风已扑面而来,显然用上了某种增强威力的剑招。 压力陡增!叶天瞳孔微缩,全力运转《凝元功》,丹田暖意团疯狂旋转,将每一丝元力都压榨出来。他不敢硬接,脚下步伐急变,试图闪避。但郑师兄的剑更快,更沉!剑光如影随形,封锁了他所有退路。 “当!” 叶天挥剑格挡。一股沛然巨力从剑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剧痛,铁剑差点脱手,整个人被震得向后滑出数步,气血翻涌。差距太大了! “哼!就这点本事?”郑师兄得势不饶人,剑招连绵不绝,狂风暴雨般攻来。每一剑都势大力沉,带着炼气二层修士的元力压迫。叶天左支右绌,只能凭借步法和帝玄在危急关头的指引勉强格挡、闪避,每一次碰撞都让他手臂酸麻,体内气血震荡,嘴角已渗出一点猩红。他被彻底压制,险象环生。 “叶天!”罗琳儿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手心。 “不自量力!”郑师兄的同伙在下面嗤笑。 高台上的长老们微微皱眉,魁梧长老沉声道:“元力差距太大,技巧难以弥补了。” 就在叶天又一次被震退,脚步虚浮的瞬间,郑师兄眼中凶光毕露,长剑爆发出刺目光芒,全身元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剑身,一声厉喝:“给我败!”剑如流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叶天咽喉!这是致命一击,根本不顾比试点到为止的规矩! “小心!”罗琳儿失声惊呼。 生死关头,帝玄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急促:“气走足少阴,贯手厥阴!弃守!刺他‘膻中’!快!” 叶天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忠实地执行了指令。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丹田仅存的所有元力,连同身体最后一丝力量,全部灌注于锈迹斑斑的铁剑之上!他无视了刺向咽喉的致命寒光,身体不退反进,迎着那夺命一剑,将自己和手中的铁剑化作一道决绝的直线,直刺郑师兄胸前正中——膻中穴! 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以命搏命! 郑师兄万没料到叶天竟如此疯狂!他刺向叶天咽喉的剑已无法收回,而叶天那柄锈剑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惨烈气势,瞬间已到胸前!死亡的阴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笼罩下来。 “不!”郑师兄脸色煞白,眼中全是惊恐,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强行扭身,刺向叶天咽喉的剑锋在最后关头猛地一偏! “嗤啦!” 叶天肩头衣衫被凌厉剑气撕裂,皮肤被划开一道深深血口,鲜血瞬间涌出。与此同时,他锈剑的剑尖,也重重地点在了郑师兄胸前膻中穴稍偏的位置。 “呃!”郑师兄如遭重锤,胸口剧痛,气息骤然紊乱,凝聚的元力瞬间溃散,刺出的长剑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踉跄后退,捂着胸口,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终究没忍住,“噗”地喷了出来。他死死盯着叶天,眼中充满了惊骇、羞怒和怨毒。 全场死寂!落针可闻!只有叶天压抑的喘息和肩头鲜血滴落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的凶险搏杀惊呆了。叶天的狠厉,郑师兄的狼狈,都远超想象。 高台上,魁梧长老猛地站起身,眼中精光爆射:“好!好一个以命搏命的胆魄!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断!”他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激赏。 清癯长老也缓缓点头,目光深邃:“此子心志之坚,临危应变之能,远超同侪。元力修为虽浅,但这份战斗意志和天赋……难得!难得!” 执事这才如梦初醒,高声宣布:“叶天胜!” 罗琳儿第一个冲进场地,扶住摇摇欲坠的叶天,看着他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声音带着哭腔:“你怎么样?流了好多血!”她手忙脚乱地拿出随身带的伤药。 “没事。”叶天脸色苍白,声音有些虚弱,但眼神依旧沉静。他拒绝了罗琳儿立刻上药的动作,目光越过她,看向高台。两位长老赞许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微颔首。 叶天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一股强烈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清醒。他朝长老的方向,微微躬身。 周围的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惊叹、佩服、畏惧……但更多的,是如同实质般的嫉妒。尤其郑师兄被同伴扶起后,那喷火般的怨毒眼神,几乎要将叶天吞噬。 罗琳儿小心地撕开叶天肩头被血浸透的衣料,将药粉撒在伤口上。火辣辣的刺痛让叶天肌肉一紧,但他一声未吭。 “疼吗?”罗琳儿声音发颤,看着那狰狞的伤口,眼圈发红。 “还好。”叶天吸了口气,目光扫过郑师兄那边。郑师兄正死死盯着他,嘴角残留着血迹,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罗琳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气得柳眉倒竖:“卑鄙!他刚才分明是想杀你!” “我知道。”叶天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他接过罗琳儿手中的药瓶,自己按在伤口上。鲜血很快渗透药粉,染红了手指。高台上长老赞赏的目光,周围人群的惊叹低语,郑师兄怨毒的注视,肩头火辣的疼痛……这一切交织在一起。 罗琳儿默默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轻轻按在叶天按着伤口的手背上,想替他分担一点力。她的指尖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 叶天没有看她,只是望着远处玄天门层叠的殿宇飞檐。阳光洒在上面,金光闪闪,庄严神圣。但他知道,这仙门之内,亮出的锋芒越盛,引来的暗箭只会越多。刚才长老的赞赏是机遇,更是烈火。郑师兄的眼神,只是开始。他握紧了染血的手帕,肩头的刺痛清晰地提醒着他: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