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软软坠落泥地,花茎还缀在香香的衣摆。
清俊温柔的男子神色一愣,耳尖爆红,“春春衣,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想要辩解自己没有撒娇,但是又爱极了这样。
他觉得这样撒娇,很过分,很无理取闹。
但是,但是。
他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小孩瞪着一双眼睛,鼓着腮,从花枝那根刺,瞪到沈香香那羞红的脸庞上。
胖乎乎的小孩像一个充气起来的气球,想要立即把谁炸飞。
沈香香却没有丝毫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完全无视他,无视这个顺手救治的小患者。
段春衣捡起那截花枝,学着师尊曾经的动作,将灵力灌注掌心,徒手撸掉了所有的刺,递给香香贤夫,“香宝,早去早回。”
沈香香简直要被这个称呼甜得昏过去。
他一手揪着衣摆,另一只挎着菜篮的手扶着斗笠,想要藏自己通红的脸,闷声闷气,“嗯嗯。”
在斗笠下的目光对上她认真的脸,春衣道友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小心思?
春衣道友在想什么?
风声微微,沈香香忽然想起来一种花。
每回见到春衣道友,他的心底便好似开遍了那些花。
“我走了。”
段春衣将门推开,在山脚下的春雾中含笑道别,“知道啦,我和小崽会等你回来的。”
“嗯。”
男人一身灰扑扑的布衣,戴着简陋的斗笠,挎着菜篮,淌过泥地,渐渐消失在村道。
而等那没有回头,却忍不住用所有神识盯着身后的男人彻底走后。
段春衣欢呼一声。
小孩不明所以。
段春衣收剑入鞘,“走,崽,管家公走了,春衣大王带你去吃自助。”
春衣脚步轻快,小孩小跑跟上。
两人一头扎进屋后菜地,徜徉一群灵果灵植间,吃得捂着肚皮直不起腰。
段春衣爬上了摇椅,用脚辅助小崽上他的小摇椅。
她吩咐:“若是香香回来问起菜地,就是野猪下山发疯乱啃,我俩拼尽全力,却也无法抵抗。”
段春衣捏捏他的脸,“你最好掉两滴眼泪。”
小孩揉了揉自己眼睛,“掉不下来。”
“想想难过的事。”
小孩摇头,他没有从前的记忆,遇到姐姐之后,全世界都是姐姐,全都是快乐的事。
他蜷着胖乎乎的小身子,缩在小摇椅里,朝着春衣的方向,“姐姐,合欢宗是什么地方?”
“是个离这儿很远的地方。”
小孩沉思,“姐姐会回去吗?”
段春衣摊手,随意道,“回不去啊。”
“姐姐可以走,可以飞,有路就能回去。”
小孩用自己微薄的人生阅历给春衣姐姐出主意,一个点子一个点子冒。
段春衣等他说完了,才懒洋洋撑着头,有些晕碳打了个呵欠,半真半假道:“倘若姐姐告诉你,我来自千年之后呢?”
“千年之后?”
“嗯……就是这个世界原本没有我,我是存在于千年之后的人,因缘巧合来到了这里。”
段春衣攥了攥手,“所以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陌生。”
她对寻找现在的合欢宗没兴趣,所以她觉得在这个小村庄隐居十年也无所谓。
她与这个世界的连接只有三个。
万岁长安,小崽,沈香香。
段春衣的通讯玉牌很久没有信息了,她从沈香香的乾坤袋取出一本医书,随意翻看。
沈香香的乾坤袋如何放在她这里,他身边只有一个粗布的鸳鸯小荷包,放着段家男人的全部家当,半两银子、十七个铜板。
她取了医书,察觉乾坤袋里的通讯玉牌一直闪烁。
这是沈香香的通讯玉牌,她没有查看,便取出来摆在一旁,打算沈香香回来交给他。
等赶集的男人满载而归,摇椅上两人已经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段春衣还有点警觉性,睁只眼闭只眼,摇醒小崽,“欢迎香香回家。”
小崽眼睛睁不开,“呜呜呜。”
段春衣反手拍了下他的脑袋,“笨蛋,你的嗓子已经治好了,别糊弄人。”
小崽:“哦。”
沈香香哭笑不得,在檐下摘下斗笠,将满满当当的菜篮放下,嗓音温柔,“饿了吗?”
这真没有。
“香香辛苦了,不急做饭,先休息休息。”
沈香香正要去拿围裙,被段春衣拉住胳膊,拉到了他的摇椅上按住,一只通讯玉牌塞进他手中,“香香大师兄,你的业务很繁忙呢,通讯玉牌闪到现在了。”
沈香香微微歪头,仿佛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天生就是春衣的村里丈夫,而是修真界凤凰台的大师兄。
他轻轻握住通讯玉牌,“不必管他们,我去做饭。”
“别别别,还是休闲一下,天天做家务人会变闷的。”
沈香香轻轻侧过脸,神识掠过整座小院,眼底波澜漾起,“好,待会再做饭。”
他低眉看向通讯玉牌,指尖烙印解开。
繁琐的信息密密麻麻铺开。
他一会儿便浏览结束,合上了通讯玉牌,放回小几上。
段春衣进了灶间,研究他都带回来的东西,隔着小窗见他看完了在思索,便问:“怎么了?是宗门有事?”
沈香香起身,将灶间门推到最开,低头走入,“无事。”
段春衣发现了篮子下面似乎藏了什么,便将外面的菜和针头线脑一个个取出来,随口道:“要是宗门唤你回去的话,你可以回去哦。”
沈香香轻轻皱眉,“并不是什么要紧事。”
他道:“只是宗门来信……前段时间东境大祸,混沌海上有异火降世,异火灾星致东境死伤无数。”
“凤凰台遣出无数弟子,襄助东境宗门平祸。”
“修真界各大宗门世家都有援助。”
“宗门来信,言平祸之人,全军覆没,无一幸存。望我回宗协理局面……”
段春衣手中一包冰糖掉落。
沈香香俯身捞住,注意到她神色迷茫,“春衣?”
段春衣茫然抬眼,“东境大祸?异火灾星?”
她怔怔片刻,只觉得思绪刹那如电光火石,清晰又浑浊。
她蹙紧眉,喃喃:“香香,你知道万岁氏吗?”
沈香香浏览过那份死亡名单,轻声:“万岁氏即将继任的家主,及其长女,也在覆灭之中。”
空气似乎凝结。
段春衣指尖轻颤,不知要碰到哪里,最后按在了自己的乾坤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