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之地,天高地迥。祁连山脉如同大地的脊梁,连绵的雪峰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银光,冰川如同巨大的银色河流,从山巅蜿蜒而下,滋养着山脚下狭长的绿洲和丰美的草场。这里是丝绸之路的咽喉,也是仇恨与野心交织的漩涡。匈奴右贤王部、被汉军击溃西迁的月氏残部、以及诸多依附或游离的小部落,如同草原上的狼群,在汉军铁蹄暂时远离的阴影下,舔舐伤口,积蓄力量,互相觊觎。
一股诡异的风暴,正在这片看似平静的土地下酝酿。
祁连山深处,疏勒南山,某处人迹罕至的冰川峡谷。
寒风在嶙峋的冰塔和深邃的冰隙间呼啸穿行,发出鬼哭般的呜咽。阳光被高耸的冰崖切割,在谷底投下大片大片冰冷的、泛着幽蓝光晕的阴影。空气稀薄而寒冷,仿佛连时间都被冻结。
峡谷尽头,一道巨大的、如同被天神巨斧劈开的冰瀑下方,隐藏着一个被万年玄冰封冻的巨大洞穴入口。此刻,洞穴深处,却并非死寂。幽暗的冰窟中,弥漫着浓重的、混合着血腥、金属锈蚀和某种生物质腐败的恶臭。惨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冷光,从洞穴深处透出,映照着冰壁上扭曲晃动的巨大阴影。
一个低沉、嘶哑、充满了金属摩擦质感和无尽蛊惑力的声音,在冰窟中回荡。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着灵魂。
“月氏的勇士们…看看你们自己…”
声音的来源,是一团悬浮在冰窟中央、不断翻涌扭曲的暗红色能量虚影。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凝聚成狰狞的牛首,时而散开如同沸腾的血雾。这正是“饕餮”意识在遭受重创后,借助残留的辐射能量和精神污染强行凝聚的投影。它的力量远不如全盛时期,那精神波动也显得虚弱而断断续续,但其中蕴含的贪婪、暴戾和毁灭意志却丝毫未减。
在它下方,跪伏着数十名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眼中燃烧着不甘与仇恨火焰的月氏战士。为首的是一个脸上有着狰狞刀疤、瞎了一只眼的魁梧大汉,名叫乌孙翎,曾是月氏王帐下最勇猛的百夫长,部落西迁途中家眷尽丧于匈奴之手,对匈奴和汉人都怀有刻骨的仇恨。
“…你们失去了丰美的草场…失去了尊贵的王庭…像丧家之犬一样…被匈奴和汉人驱赶、屠戮…在这苦寒之地…苟延残喘…” 饕餮的声音如同毒液,精准地滴入月氏战士心中最深的伤口,“汉人的大军…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们!卫青的屠刀…霍去病的铁蹄…不会放过任何一块…能养马的草地!他们要将你们…斩尽杀绝!让月氏的名字…永远消失在大漠的风沙里!”
乌孙翎独眼中闪烁着屈辱和愤怒的光芒,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身后的月氏战士们也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力量…想要复仇吗?想要夺回属于你们的一切吗?” 饕餮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诱惑,“看看…看看你们周围!看看这…沉睡的力量!”
随着它的声音,冰窟深处那惨绿色的光芒骤然明亮!只见冰窟最内侧,紧贴着巨大的冰壁,矗立着一个难以想象的恐怖造物!
那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冻尸和金属构件强行拼合而成的恐怖“巨像”!
无数具被冻结在玄冰中、姿态扭曲、面目狰狞的人类和牲畜尸体,被一种暗青色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金属“肌腱”和闪烁着幽光的青铜铆钉强行缝合、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高达十丈、形态臃肿而怪诞的巨人轮廓!它的“头颅”是由几十颗冻僵的头颅挤压融合而成,空洞的眼眶和张开的口腔中闪烁着幽绿的冷光;粗壮的“手臂”由无数冻硬的肢体和包裹着青铜的巨骨扭曲虬结;支撑庞大身躯的“双腿”则如同两根巨大的、冻结着无数挣扎身影的尸骸冰柱!巨像的表面布满了粗大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着的暗红色能量管道,管壁半透明,可以看到里面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腥臭和辐射的暗绿色液体!在巨像的胸膛位置,一个由厚厚冰层和扭曲金属保护的巨大腔室正发出低沉的、如同引擎般的轰鸣,暗红色的光芒有规律地明灭着——那是“冰骸巨像”的生物熔炉能源舱!
这恐怖绝伦的景象,让最悍勇的月氏战士也感到头皮炸裂,胃里翻江倒海!这不是神迹,这是亵渎!是对生命最彻底的践踏!
“呕…” 有人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
“感到恐惧?感到厌恶?” 饕餮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嘲弄,“愚蠢!这是力量!是足以碾碎汉军铁骑、踏平匈奴王庭的力量!是诺颜山神赐予你们复仇的唯一希望!”
它的精神投影猛地膨胀,一股强烈的、充满了嗜血和狂暴的精神冲击波扫过所有月氏战士!
“汉军欲灭汝族!唯兽化可抗!” 饕餮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狠狠砸在乌孙翎等人摇摇欲坠的心防上,“敞开你们卑微的灵魂…接受神山的恩赐!饮下这‘天狼之血’!你们将获得驾驭这‘冰骸神将’的资格!获得撕碎一切仇敌的…无上伟力!”
一个由冰晶凝结而成的粗糙大碗,被无形的力量托着,飘到乌孙翎面前。碗中盛满了粘稠的、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着刺鼻金属腥气的暗绿色液体——正是浓缩了丑山族神经孢子和辐射能量的“兽化原液”!
乌孙翎的独眼死死盯着碗中那令人作呕的液体,又抬头看向那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冰骸巨像,眼中最后一丝人性在巨大的仇恨和饕餮的精神蛊惑下彻底湮灭,只剩下疯狂和毁灭的火焰!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冰碗!
“为了月氏!为了复仇!” 乌孙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将碗中那粘稠恶心的液体一饮而尽!
“吼——!!!” 暗绿色的液体入喉瞬间,乌孙翎的身体便剧烈地抽搐起来!肌肉疯狂膨胀贲张,皮肤迅速变成灰绿色并覆盖上粗糙的角质层,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一只眼睛瞬间被浑浊的黄绿色占据,瞳孔拉长!他痛苦地跪倒在地,发出非人的嚎叫!
“为了月氏!为了复仇!” 他身后那些被仇恨和恐惧冲昏头脑的月氏战士,也纷纷发出狂热的呐喊,争先恐后地扑向那悬浮的冰碗,抢食着那致命的“天狼之血”!
凄厉的兽吼和骨骼变异的异响瞬间充斥了整个冰窟!饕餮的精神投影发出无声的、充满快意的尖啸。新的、更疯狂的“兽血亲兵”正在诞生!而祁连山冰川之下,那尊以万千生灵为燃料的恐怖战争机器——“冰骸巨像”,其胸口的生物熔炉轰鸣声骤然加剧,暗红色的光芒如同苏醒的恶魔之眼,穿透了厚厚的冰层!
河西走廊,即将迎来一场由冰与血、金属与尸骸构成的灭世风暴!
与此同时,河西汉军前哨营地,张掖郡觻得城。
肃杀之气弥漫。刚刚经历长途奔袭、在春季发动了第一次河西战役、重创匈奴休屠王和浑邪王部的霍去病所部,此刻正在这座新筑的土城内短暂休整。营地里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和伤兵的呻吟。年轻的骠姚校尉霍去病站在简陋的城头,远眺着祁连山连绵的雪峰,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和疲惫。河西初战虽胜,但匈奴主力并未遭受毁灭性打击,月氏残部的动向更是扑朔迷离。一种隐隐的不安,如同祁连山顶终年不散的阴云,笼罩在他心头。
一道灰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跃上他身边的城垛。司通回来了。它刚刚独自深入祁连山,循着那愈发清晰的、冰冷而贪婪的辐射波动,探查到了疏勒南山深处的恐怖景象。它的状态比在河南之战时更加糟糕,额间那缕银灰色的毛发光泽黯淡,熔金般的竖瞳深处也带着难以掩饰的倦意。长途跋涉和持续的灵能消耗,让这具曾沐浴星光的躯体也感到了沉重的负担。
司通抬起前爪,锋利的爪尖在夯土城垛上快速划动。它画出的线条急促而凝重:蜿蜒的山脉、一个被特意加深标记的冰川峡谷、峡谷深处一个由无数扭曲线条构成的恐怖巨人轮廓(冰骸巨像)、巨人胸口一个醒目的、搏动着的红点(能源舱)、以及巨人周围,那些形态扭曲、如同虫豸般跪拜的简笔画小人(饮下兽化原液的月氏战士)。
霍去病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虽然看不懂司通描绘的“冰骸巨像”具体是何等恐怖的存在,但那巨人轮廓、胸口红点以及周围扭曲的人形,结合司通眼中那前所未有的凝重,让他瞬间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和远超想象的凶险!祁连山深处,匈奴人(或者说,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妖魔)正在打造一个足以毁灭一切的恐怖兵器!
“神兽…那东西…在哪儿?” 霍去病的声音低沉而紧绷。
司通爪尖指向疏勒南山的方向,又迅速在城垛上划出一条极其复杂、如同迷宫般的路线:穿过冰塔林立的峡谷、绕过深不见底的冰裂隙、沿着一条被冰川覆盖、几乎无法察觉的古老地下河道…最终指向冰骸巨像所在的冰窟后方一处相对薄弱的冰壁。
它在描绘一条隐秘的、可以避开正面守卫、直抵巨像核心的冰川密道!
霍去病死死盯着那条复杂的路线,如同最精密的沙盘推演,将每一个转折、每一个地标烙印在脑海中。他眼中燃烧起熟悉的、不顾一切的锐利火焰。他深知,对付这种超乎想象的恐怖兵器,常规的攻城拔寨毫无意义,唯有以最精锐的力量,进行最致命的奇袭!
“我明白了!” 霍去病猛地转身,对着城下厉声喝道,“传令!全军即刻集结!挑选一千名最精锐、最擅长山地攀援、最不畏死的勇士!携带所有火油、猛火雷!轻装简从,随我进山!”
急促的号角声瞬间撕裂了觻得城短暂的宁静。汉军的战争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疏勒南山,冰川峡谷深处。
寒风卷着冰晶,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抽打在脸上。霍去病和他精心挑选的一千名汉军死士,如同雪原上的白色幽灵,在司通的无声引导下,艰难地跋涉在万年冰川之上。他们用白布裹身,用兽皮包裹马蹄,在崎岖嶙峋的冰塔林和深不见底的冰裂隙间小心翼翼地穿行。司通那灰白色的身影在最前方,如同最灵巧的冰原猎手,时而驻足凝听,时而轻盈地跃过危险的冰隙,用它那敏锐的感知和天生的方向感,精确地指引着队伍沿着那条几乎不可能被发现的古老地下河道冰盖前行。
空气越来越稀薄,寒冷刺入骨髓。队伍中不断有人因为严寒和高原反应倒下,被同伴默默抬到避风处安置。但无人退缩,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前方那道在冰雪中跳跃的灰白身影和霍去病那挺拔如松的背影。
终于,在穿越一片如同刀山般耸立的冰塔林后,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巨大的、被环形冰崖包围的冰谷出现在众人面前。冰谷中央,那座由无数冻尸和金属构件拼合而成的恐怖“冰骸巨像”,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的魔神,静静地矗立在惨绿色的幽光之中!它庞大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邪恶威压和冰冷的死亡气息!巨像脚下,冰面上散落着森森白骨和冻结的暗红色血迹,几个新近被冻僵的、形态扭曲的月氏人尸体被随意丢弃在一旁,显然是在“融合”过程中失败的牺牲品。
而在巨像正前方宽阔的冰面上,一场血腥而诡异的仪式正在进行!数十名已经完成兽化、形态狰狞可怖的月氏战士(乌孙翎为首),正驱赶着数百名被绳索捆绑、惊恐哭嚎的匈奴俘虏和月氏老弱妇孺,如同驱赶牲口般走向巨像脚下!巨像胸膛那个巨大的生物熔炉腔室正发出越来越响亮的轰鸣,腔室下方,一个由暗青色金属构成的、如同巨口般的“投料口”缓缓张开,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和腐臭气味!
“不!放开我孩子!”
“长生天啊!救救我们!”
“乌孙翎!你这个魔鬼!你背叛了月氏!”
……
凄厉的哭喊和绝望的咒骂在冰谷中回荡。
“开始…献祭!” 悬浮在巨像头顶的饕餮精神投影发出兴奋而残忍的尖啸,“以血肉…点燃神将的怒火!碾碎…汉人的蝼蚁!”
兽化的月氏战士们发出嗜血的咆哮,挥舞着利爪和粗糙的武器,开始将那些哭喊的俘虏强行推向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巨口!
“畜生!” 霍去病目眦欲裂,胸中怒火瞬间炸开!他猛地抽出背后那张特制的强弓,搭上一支缠绕着浸油麻布的火箭!
“神兽!弱点在哪儿?!” 霍去病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
司通金色的竖瞳瞬间锁定了冰骸巨像胸口那剧烈搏动、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生物熔炉能源舱!那舱室被厚厚的、半透明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冰层和扭曲的青铜管道保护着,但靠近上方排气口的位置,冰层似乎相对薄弱,并且有几根粗大的、输送着暗绿色粘稠液体的能量管道暴露在外!
司通猛地跃上霍去病肩头,锋利的爪尖指向能源舱上方那个特定的位置!
霍去病瞬间会意!他深吸一口稀薄而冰冷的空气,双臂肌肉贲张,弓弦被拉至满月!箭头在寒风中点燃,熊熊燃烧!
“汉家儿郎!随我杀——!!!” 霍去病如同雷霆般的怒吼炸响!他松开弓弦!
嗡——!
燃烧的火箭如同撕裂夜空的流星,带着霍去病无边的怒火和一千死士同仇敌忾的咆哮,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精准无比地射向冰骸巨像胸口能源舱上方那处薄弱的冰层和暴露的能量管道!
“保护神将!” 乌孙翎发现了袭来的箭矢,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试图跃起阻挡,但已经太迟了!
嗤啦——噗!
火箭狠狠地钉入了半透明的冰层!箭头携带的猛火油瞬间爆燃!火焰沿着暴露在外的、流淌着暗绿色粘稠生物燃料的能量管道疯狂蔓延!高温瞬间融化了冰层,更致命的是,火焰顺着管道,如同贪婪的毒蛇,朝着能源舱内部钻去!
“不——!!!” 饕餮的精神投影发出惊恐欲绝、如同金属被撕裂般的尖啸!
轰隆隆隆——!!!!
比狼居胥山口基因共振塔爆炸更加恐怖百倍的巨响,在冰谷中猛然爆发!冰骸巨像那巨大的胸膛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由内而外猛烈地炸开!
暗绿色的、粘稠的、燃烧着的生物燃料如同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无数燃烧的冻尸碎块、断裂的金属构件、碎裂的冰晶,如同灭世的狂潮,朝着四面八方疯狂席卷!离得最近的乌孙翎和那些兽化的月氏战士首当其冲,瞬间被狂暴的能量和火焰吞噬、撕碎、汽化!稍远一些的俘虏和那些推搡的兽化战士也被冲击波狠狠掀飞,如同狂风中的落叶,撞在坚硬的冰壁上,筋断骨折!
整个冰谷地动山摇!环绕的冰崖发出震耳欲聋的崩塌声!巨大的冰块如同山崩般砸落!整个冰川仿佛都在痛苦的呻吟、碎裂!
霍去病和汉军将士们死死趴伏在冰面上,用盾牌护住头脸,感受着身下冰川剧烈的震颤和头顶呼啸而过的死亡风暴!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
当爆炸的余波终于稍稍平息,烟尘和蒸汽逐渐散开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冰谷中央,那尊恐怖的冰骸巨像已经消失无踪!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冒着滚滚浓烟和暗绿色火焰的深坑,坑壁的冰层融化后又迅速冻结,呈现出狰狞扭曲的形态,坑底流淌着沸腾的、散发着恶臭的金属和生物质残骸!周围的冰面布满了蛛网般的巨大裂痕,一直延伸到冰崖脚下!曾经矗立的冰塔林被扫平了大半,整个地貌被彻底改变!
丑山族饕餮在河西走廊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绝地反击,连同它寄予厚望的“冰骸神将”和那些被蛊惑的月氏兽化战士,在这惊天动地的一爆中,化为了一地燃烧的、散发着恶臭的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