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了金字塔献祭的惨剧,司通和盘古戬压抑着滔天怒火,暂时退出了那座压抑的“太阳城”。他们需要情报,需要了解阿努比现在的力量分布,需要寻找可能的盟友…或者,至少是一个安全的落脚点。
循着空气中一丝微弱的水汽和植物气息,他们在距离大河数里外的一片低洼地,发现了一小片绿洲。几棵耐旱的棕榈树顽强地生长着,围绕着一小潭浑浊但确实存在的水洼。在荒凉的沙石地带,这抹绿色显得尤为珍贵。
然而,当司通踏入绿洲边缘时,一股奇异的感觉瞬间攫住了它。并非危险,而是一种…空间扭曲的眩晕感。眼前的景象似乎晃动了一下,棕榈树的影子拉长变形,水潭的位置也模糊不清。
“小心!”盘古戬低吼一声,猛地将司通拉到身后,警惕地看向绿洲中心。他的大地感知告诉他,这里的空间结构极其不稳定。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的共鸣,悠悠传来:
“迷失于时间的旅者,踏足遗忘的沙洲…是追寻答案的碎片,还是逃避命运的洪流?”
声音空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古老感。
司通和盘古戬循声望去。只见在水潭边一块光滑的黑色岩石上,蹲坐着一个奇异的生物。
它拥有着流线型的、肌肉匀称的猫科动物身躯,体型与司通相仿,甚至更显修长。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全身没有毛发!皮肤呈现出一种温暖的浅蜜色,光滑细腻,在透过棕榈叶缝隙的阳光下闪烁着健康的光泽。它的头颅并非猫形,而是…一张融合了人类女性和猫科特征的人面!五官精致而深邃,尤其是一双巨大的、如同最纯净绿宝石般的眼眸,此刻正平静地注视着他们,仿佛能洞穿灵魂。最令人惊奇的是,在它宽阔的肩膀后方,收拢着一对覆盖着细密金色鳞片的羽翼,如同鹰隼的翅膀。
这生物身上散发着一种强大而内敛的灵能波动,与司通体内的神王血脉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尼巴鲁…”司通脱口而出,金色的瞳孔因震惊而扩大。它从未见过如此形态的同族!但那股血脉相连的感觉绝不会错!
无毛的人面猫身生物——斯芬克斯——巨大的绿宝石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它猛地从岩石上站起,羽翼微微张开,脸上那亘古不变的平静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取代。
“血脉的呼唤…如此清晰!”斯芬克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再是之前的空灵,而是充满了真切的情感波动,“来自群星的尘埃…终于…不再孤独?”它轻盈地跃下岩石,一步步走向司通,步伐优雅而迫切。随着它的靠近,绿洲内那种空间扭曲的眩晕感消失了,景象恢复了正常。
“你是谁?”盘古戬警惕地横移一步,挡在司通身前,巨大的石矛微微抬起。斯芬克斯身上强大的灵能让他感到威胁。
斯芬克斯停下脚步,目光越过盘古戬的岩石身躯,落在司通身上,眼中竟泛起一丝晶莹。“我?”它的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回响,“在尼巴鲁的晨光中,他们称我为‘星语者’…神王第七子,泽拉尔。当那颗名为‘命运’的彗星(指尼巴鲁星)撞向这片蒙昧之地时,我与星辰一同坠落…”它的目光扫过司通额间那缕银灰色的毛发,“而你…我感受到你体内同样流淌着神王的血脉,虽然年轻…却如此鲜活!告诉我,你是哪一颗星辰的遗孤?”
“司通…第9528子。”司通从盘古戬身后走出,心中的警惕被血脉相连的激动冲淡了许多。第7子!在等级森严的尼巴鲁神王家族中,这是极高的序列!
“9528…”斯芬克斯泽拉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追忆,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看来…父亲的血脉在这片异星大地,也如沙砾般播撒了…但能遇到你,是星辰的恩赐!”它伸出前爪(爪垫同样是浅蜜色),动作轻柔地想要触碰司通的额头。
盘古戬依旧警惕,但看到司通并未抗拒,他缓缓放下了石矛,退后一步,如同沉默的磐石守护在一旁。他能感觉到,这两只“猫”之间的交流,蕴含着超越他理解的古老力量。
接下来的日子,对司通而言,如同久旱逢甘霖。泽拉尔——斯芬克斯——展现出了远超司通的、对神王血脉力量的深刻理解和运用。在绿洲的中心,在月光和星光之下,它教导司通:
灵能编织:不仅仅是制造幻影,而是将精神力量如同丝线般编织,构筑出近乎真实的幻境迷宫,困敌于无形。泽拉尔演示时,整个绿洲瞬间化为一片浩瀚的星海,星辰触手可及,美得令人窒息,也危险得令人迷失。
星辰共振:引导意识与夜空中特定的星辰(泽拉尔称之为“尼巴鲁的灯塔”)建立微妙的联系,极大地增强灵能的感知范围和精度。司通第一次尝试时,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无限拔高,瞬间覆盖了整片绿洲,甚至“看”到了数里外沙丘下潜伏的一只蝎子!
“你的力量充满野性与愤怒,司通。”泽拉尔在一次教导后评价道,绿宝石般的眼眸凝视着司通,“像燃烧的陨石。而我…更像冰冷的星光,在永恒中折射迷惘。”它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虚无。
司通沉浸在获得新力量的喜悦和对同族长辈的孺慕之情中,并未深究泽拉尔话中的深意。直到几天后的一个黄昏。
司通追踪一只沙鼠,来到绿洲边缘一片茂密的芦苇丛附近。它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对话声。它悄无声息地潜行靠近,拨开芦苇——
它看到了泽拉尔。但此刻的它,并非无毛猫身人面的形态。它化身为一个穿着破旧亚麻长袍、满脸皱纹、眼神浑浊的老妪,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棕榈木杖,正对着一个误入绿洲、看起来疲惫不堪的青年旅人说话。
老妪(泽拉尔)的声音沙哑而充满诱惑:“旅人…你追寻什么?是尼罗河畔的金子,还是太阳城的荣光?回答我的谜语,若智慧闪光,前路自通;若愚昧蒙心…沙海便是归宿。”
青年旅人显然又渴又累,眼神迷茫:“什…什么谜语?”
老妪缓缓开口,声音在暮色中如同鬼魅低语:“何物…早晨用四条腿走路,中午用两条腿走路,晚上用三条腿走路?当它腿最多时,力量与速度却最弱?”(经典的斯芬克斯谜语)
青年旅人苦苦思索,抓耳挠腮:“早晨四条腿…是婴儿爬行?中午两条腿…是人走路?晚上三条腿…老人拄拐杖?是…是人?”
老妪(泽拉尔)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错!错!错!我说的是‘何物’,难道你是物,人是物吗?是时间!是时间啊,愚蠢的凡人! 早晨(一日之始)时间如婴儿初生,用四条腿笨拙前行(象征多可能性却稚嫩不稳),但腿最多时,力量与速度最弱;中午(日上中天)时间鼎盛,用两条腿疾行(象征高效却短暂易逝);晚上(日暮途穷)时间迟暮,用三条腿蹒跚(倚仗过去、现在与未来)! 你…只看到了人类肉身的表象,却不懂时间的本质!”
青年旅人脸色瞬间煞白:“不!这…这太狡诈了!这答案…”
“回答错误…代价…是你的时间!”老妪(泽拉尔)的声音陡然变得阴森。她手中的棕榈木杖猛地指向青年!周围的芦苇丛瞬间疯狂生长、扭曲,如同活过来的绿色巨蟒,将惊恐的青年牢牢捆缚!紧接着,地面沙土隆起,形成一个由晶莹剔透、却异常坚固的水晶构成的牢笼,将青年囚禁其中!
“不!放我出去!你这个怪物!”青年在笼中绝望地拍打着水晶壁。
泽拉尔恢复了它无毛猫身人面的本体,优雅地走到水晶笼前,绿宝石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和…一丝病态的满足。“又一个…迷失在表象中的灵魂。多么可悲,又多么…美味。”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看着笼中青年如同看着一道即将享用的美餐。“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夜晚吧,俄狄浦斯。当黎明第一缕光刺破黑暗,你的时间…将归于永恒,成为我解答自身迷惘的…小小祭品。”
说完,泽拉尔不再理会笼中青年的哭喊和咒骂,转身,羽翼微振,消失在逐渐浓重的暮色里。
芦苇丛后,司通浑身冰冷,金色的瞳孔因震惊和愤怒而剧烈收缩。它终于明白了泽拉尔话中的“迷惘”和“折射”意味着什么。这位来自群星的神王子嗣,在漫长的时光中迷失了自我,将自身存在的意义扭曲成了一场以人类生命为赌注的、残酷的谜语游戏!它把人类,当成了满足其病态需求的玩物和食粮!
司通看着水晶笼中那个名叫俄狄浦斯的青年,他蜷缩在角落,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司通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露西温暖的笑容,石锤憨厚的面庞,以及那些被奴役的、眼神空洞的岩眉后代…它守护过人类,视他们为朋友!即使遭遇背叛,那份守护的心意也从未改变!
“不…泽拉尔…你错了…”司通盯着泽拉尔消失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它金色的眼眸中,同族相见的温情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决绝和熊熊燃烧的怒火。它绝不会坐视这个迷失的同胞,继续以神之名,行魔之事!
冰冷的月光透过水晶牢笼,在俄狄浦斯绝望的脸上切割出惨白的光斑。他蜷缩在角落,喉咙因长时间的嘶喊而沙哑,只剩下无声的颤抖。绿洲的夜并不宁静,远处传来鬣狗瘆人的长笑和沙鼠悉悉索索的声响,每一声都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黎明,是死期。
一丝微弱的“沙沙”声,并非来自沙鼠,而是来自牢笼外的沙地。俄狄浦斯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火苗。借着月光,他看到沙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留下清晰的痕迹。
那是一只…猫爪印?
爪印很浅,却异常清晰。它们在沙地上蜿蜒,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围绕着笼子,划出奇特的轨迹。俄狄浦斯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爪印最终停在了他正前方的沙地上,然后开始…刻划!
锋利的爪尖在沙地上留下深深的沟壑,组合成一个极其简陋却辨识度极高的图案:一个婴儿在爬行(四条腿)!紧接着,爪印移动,在旁边刻划出一个站立行走的人(两条腿)!最后,爪印在稍远处刻划出一个拄着拐杖的佝偻身影(三条腿)!
图案下方,爪印没有停止,而是用力地、反复地划着一条横线,指向那三个图案,然后又划向俄狄浦斯,仿佛在无声地呐喊:看这里!答案在这里!不是时间,是生命!是人的一生!
如同漆黑的房间里骤然划亮的火柴!俄狄浦斯混沌的脑子被这简单直白的图形瞬间劈开!早晨(婴儿)四条腿爬,中午(壮年)两条腿走,晚上(老年)三条腿(拐杖)行!多么清晰!多么本质!他被那个自称“先知”的怪物用“时间”这个抽象概念误导了!答案从来不是时间,而是人本身!
“人的一生…是人的一生!”他几乎是嘶吼出声,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声音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种被愚弄后的愤怒!“是人的一生!早晨是婴儿!中午是成人!晚上是老人!没错,如果说时间是物,那么人的一生同样是物,所以我的答案没有错!”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绿洲里回荡。几秒钟后,空气如同水波般扭曲起来。芦苇丛无声地向两边分开,无毛猫身、人面鹰翼的斯芬克斯——泽拉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水晶笼前。它巨大的绿宝石眼眸中没有了之前的冷酷戏谑,反而充满了惊愕和一种被冒犯的愠怒。
“谁?!”泽拉尔的声音冰冷刺骨,如同寒泉流过冰面,强大的灵能威压瞬间笼罩了这片区域,芦苇被无形的力量压弯了腰。它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周围的阴影,显然不相信凭笼中这个凡人能自己勘破它精心设计的语言陷阱。
就在这时,一道灰白相间的身影,如同融入月光的幽灵,从泽拉尔侧后方一片茂密的棕榈树冠中无声落下,轻盈地落在水晶笼顶。正是司通!它金色的瞳孔在月光下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毫不畏惧地与泽拉尔对视。
“泽拉尔,‘星语者’…”司通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疏离和谴责,“这就是你在永恒迷惘中找到的‘答案’?用凡人的恐惧和生命,喂养你那颗空洞的心?”
“是你?!”泽拉尔看清是司通,眼中的愠怒瞬间被难以置信取代,随即化为更深的冰冷,“我的兄弟…你竟为了一个卑贱的、朝生暮死的沙粒,背叛同源的血脉?干扰我的…游戏?”
“游戏?”司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讽刺,“看着生命在你的谜语陷阱中挣扎、恐惧、最终被吞噬,就是你消磨永恒的方式?这就是神王子嗣的荣耀?!”它弓起背,额间那缕银灰色的毛发在月光下仿佛有电流窜动,“我守护过他们!他们不是沙粒!他们能学会用火,能磨制石器,能欢笑,能悲伤!他们有名字!他叫俄狄浦斯!他叫露西!他叫石锤!”
水晶笼中的俄狄浦斯听到这陌生的名字,感受到那只猫身上散发出的、为同类而战的凛然气势,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勇气。他挣扎着站直身体,隔着水晶壁,对着泽拉尔嘶声喊道:“怪物!放我出去!”
泽拉尔被司通一连串的质问和俄狄浦斯的反抗激怒了。它优雅的姿态荡然无存,羽翼猛地张开,带起一阵狂风,绿宝石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卑贱?守护?司通,你被这低等星球的尘埃蒙蔽了双眼!漫长的时光足以磨灭一切!你所珍视的那些‘名字’,那些‘火光’,早已化为尘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力量的真谛又是什么?不过是永恒的循环与虚无!我的谜语,是给这些浑噩生命一个触碰‘真实’的机会!死亡,是唯一的解脱与升华!”
“强词夺理!”司通毫不退缩,利爪弹出,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存在的意义?看看你脚下!看看这片绿洲!这些棕榈树,这潭水,甚至这只沙鼠!”它爪子指向一只被灵能威压吓得僵直在芦苇丛中的小沙鼠,“它们都在努力活着!活着本身,就是意义!而力量…”它猛地指向东方,指向大河方向,指向那三座吞噬生命的黑色金字塔,“力量的真谛,绝不是凌虐弱小!而是守护你所珍视的一切!就像在尼巴鲁,月羽守护着风筝电厂!就像我,曾经守护过露西的族群!”
“月羽…”泽拉尔听到这个名字,巨大的绿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遥远的、模糊的波动,但瞬间被更深的冷漠覆盖,“守护?多么天真!看看结局!月羽死了!你的露西族群沦为奴隶!守护带来了什么?只有痛苦和失去!”
“所以你就选择成为恐惧的化身?”司通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悲悯,“泽拉尔,迷失的兄长。你的力量,本该如星辰指引迷途,却成了笼罩生灵的阴影。回答我,用你最引以为傲的谜语!”司通的声音如同审判的号角,“何物,愈是给予他人,自身便愈发匮乏?它无形无质,却能吞噬星辰,冻结时光!”
泽拉尔微微一怔,这个谜题带着尼巴鲁的古老韵味。它下意识地思考:“给予愈多…自身愈少…无形无质…吞噬星辰?”它脑海中闪过无数宇宙奇观、能量法则…“是…熵?”
“错!”司通厉声打断,它的爪子猛地指向水晶笼中,因恐惧和愤怒而浑身颤抖的俄狄浦斯,“看着他!感受他的心跳!答案就在眼前!是恐惧!泽拉尔!你给予他人的恐惧越多,你内心的空洞就越大!你被自己的恐惧吞噬了!你恐惧这永恒的生命毫无意义!恐惧自己如同宇宙中的尘埃般渺小!所以你才要制造更大的恐惧,来掩盖你内心的虚弱!”
如同惊雷在泽拉尔灵魂深处炸响!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巨大的羽翼不受控制地拍打了一下,卷起漫天沙尘。绿宝石般的眼眸剧烈地闪烁着,那亘古不变的冰冷外壳,被司通这直指灵魂的怒吼和谜底,狠狠撕裂!它给予恐惧来填补虚无,却让内心的空洞如同深渊般不断扩大…这残酷的真相,像一把烧红的匕首,刺穿了它所有的伪装!
“不…不是这样…”泽拉尔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动摇,带着一丝茫然和痛苦。
司通没有给它喘息的机会。它跃下笼顶,落在泽拉尔面前,金色的眼眸直视着那双充满混乱风暴的绿宝石眼睛,声音低沉却如同洪钟:“最后一个谜语,泽拉尔,为你自己!我为何存在? 用你真实的灵魂回答!不要再用那些虚无缥缈的星辰谜语来逃避!”
“我…为何存在…”泽拉尔喃喃自语,巨大的困惑和痛苦几乎要将它淹没。漫长的岁月,无尽的迷惘…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为了见证星辰生灭?为了在永恒中沉沦?为了…制造恐惧以确认自身的存在感?
它的目光下意识地飘移,越过司通,越过颤抖的水晶笼,投向绿洲之外那片无垠的黑暗沙漠。就在那遥远的地平线尽头,大河的方向,一点微弱的、橘黄色的光芒顽强地穿透了夜幕。那是…太阳城中,某个尚未熄灭的、属于人类的简陋灯火。
司通敏锐地捕捉到了泽拉尔目光的落点。它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量,发出了一声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呐喊,爪尖也同时指向那遥远的光点:
“为了见证!泽拉尔!见证这光!见证这黑暗中挣扎求存的火种!见证这些渺小如沙粒的生命,如何在被奴役的绝境中,依旧没有放弃点燃属于他们自己的光芒!见证文明从血与泪中萌芽!这才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不是主宰,不是玩弄,而是见证这宇宙间最伟大的奇迹——生命的挣扎与绽放!守护这份‘见证’,才是我们神王子嗣,在群星间流浪的宿命!”
“见证…光…”泽拉尔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庞大的身躯彻底僵住。它怔怔地望着地平线上那点微弱的灯火,绿宝石眼眸中翻涌的混乱风暴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清明。那点光,渺小,脆弱,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没,却又如此顽强地燃烧着…就像…就像它早已遗忘的,尼巴鲁母星上,风筝电厂核心那温暖的辉光…又像司通口中,露西族群篝火的光芒…
数千年的迷惘、虚无和以恐惧为食的扭曲,在这一声“见证”和那一点微弱的光芒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开始消融。它给予他人恐惧以填补自身的空洞,却不知空洞的答案,早已在它所俯视的、挣扎求存的生灵身上。
“咔嚓…”
一声轻响。囚禁俄狄浦斯的水晶牢笼,如同被阳光照射的薄冰,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然后无声地碎裂、消散,化作点点晶莹的尘埃,融入夜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