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策第一次在郊区庭院里种下第一株沉香苗时,苏合香正站在雕花木门后,指尖轻轻抚过门框上刚刻好的缠枝莲纹样。春日的阳光穿过云层,落在萧策沾着泥土的手背上,他小心翼翼地将树苗扶正,再用脚把周围的土踩实,动作里满是此前在军营中从未有过的温柔。
“合香,你说这树苗要多久才能长成能制香的沉香木?”萧策直起身,回头看向她时,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却丝毫不见疲惫。他身上还穿着现代的休闲装,可握着铁锹的姿态,倒像是在盛唐时为军营划分营帐方位般认真。
苏合香笑着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帕子替他擦汗——这帕子是她用古法织的云锦,上面绣着“长安十二香”中“木犀香”的纹样,浅黄的桂花与深绿的枝叶相映,格外雅致。“至少要二十年呢。”她靠在萧策身侧,望着庭院里刚翻整过的土地,“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等。以后每年春天,我们都来种新的香料苗,等念唐长大了,这里就会变成一片香林。”
“念唐”这个名字,是两人在确认怀孕那天定下的。彼时苏合香刚从医院拿到化验单,指尖还在微微颤抖,萧策接过单子时,连呼吸都放轻了,反复看了三遍“妊娠状态”那行字,才敢伸手将她揽进怀里。那天晚上,两人坐在书房里,翻着苏合香珍藏的唐代古籍,萧策忽然指着《香谱》里“念兹在兹,唐韵永传”的句子,轻声说:“若是女孩,便叫念唐吧。让她记得盛唐的香韵,也记得我们跨越千年的缘分。”
为了给孩子打造一个满是香意的成长环境,两人几乎跑遍了城市周边的郊区,最终选定了这处带庭院的老宅。宅子是民国时期的建筑,青砖黛瓦间还留着岁月的痕迹,最让苏合香心动的是庭院里那口老井——井水清澈甘冽,正适合用来浸泡制香的原料,就像盛唐时长安宫中那口专供调香用的“凝露井”。
接下来的一个月,萧策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庭院改造上。他按照苏合香画的图纸,在庭院东侧开辟出一块“香药圃”,用来种紫苏、薄荷、藿香这些可入药的香草;西侧则种上桂花、茉莉、栀子,等花开时既能用来制香,又能让庭院里满是花香;最中间的位置,他特意留了一片空地,打算砌一个小小的石桌石凳,以后可以在这里焚香、品茶,给孩子讲盛唐的故事。
苏合香偶尔也会来帮忙,不过大多时候是坐在廊下,看着萧策忙碌。有一次,她想亲手种下一株茉莉,刚弯腰就被萧策快步上前拦住:“你现在身子重,这些活我来做就好。”他接过苏合香手里的花苗,小心翼翼地种进土里,又从井里打来水,一点一点浇在根部,生怕水流太急冲坏了根系。
“我哪有那么娇弱。”苏合香无奈地笑了笑,却还是听话地坐回廊下。她看着萧策的背影,忽然想起在盛唐时,他也是这样护着自己——马嵬坡叛军追来时,他把自己护在身后;穿越时空乱流时,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如今到了现代,这份守护又多了几分细腻的温柔。
庭院里的香料苗渐渐抽枝长叶时,苏合香的孕肚也慢慢显怀了。萧策特意去请教了医生,学会了怎么给她按摩腿部,每晚睡前都会坐在床边,帮她揉按酸胀的小腿。有一次,苏合香半夜被腿抽筋疼醒,萧策立刻起身,用温热的毛巾敷在她腿上,再轻轻揉捏,嘴里还轻声安慰:“别怕,我在呢。”
除了照料苏合香的起居,萧策还多了个新习惯——每天晚上都会给肚子里的孩子读唐代的诗词。他特意找了本带注音的《唐诗三百首》,从“床前明月光”读到“春风不度玉门关”,声音低沉而温柔。有一次,他读到“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时,苏合香忽然感觉到肚子轻轻动了一下,她惊喜地抓住萧策的手,按在自己的孕肚上:“你看,念唐好像听到了!”
萧策的手顿在原地,过了几秒,他感受到掌心传来一阵微弱的胎动,眼眶瞬间就红了。他低下头,在苏合香的孕肚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念唐,我是爹爹。等你出生了,爹爹带你去看长安遗址,带你看我们种的香林,还带你学做‘长安十二香’。”
苏合香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满是暖意。她知道,萧策虽然嘴上不说,但始终对盛唐有着深深的眷恋,而这个孩子的到来,就像为他与这个时代之间架起了一座新的桥梁——以后,他不仅有她,还有孩子,有满院的香韵,有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未来。
随着孕期的推进,苏合香渐渐减少了去博物馆的次数,但她并没有停下对香文化的研究。她把书房里的唐代古籍整理出来,一一标注上现代的注释,还在电脑上写下《长安十二香:跨越千年的香韵》的初稿。有一次,她写到复原“麝香”的经历时,忽然想起在河东叛军仓库里抢夺“麝香脐”的惊险场景,萧策当时为了保护她,手臂被叛军的刀划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在想什么?”萧策端着一碗刚炖好的燕窝走进来,放在她手边的桌上。这燕窝是他特意托阿罗憾从东南亚带来的,每天都会亲自炖给苏合香吃。
苏合香抬起头,指着书页上“麝香”的字样,轻声说:“在想河东的事。那时候真危险,还好有你在。”
萧策坐在她身边,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都过去了。现在有我,有念唐,还有这满院的香,以后只会越来越好。”他拿起桌上的书,翻到其中一页,上面画着苏合香复原的“长安十二香”图谱,每一种香的配方和制作工艺都写得详细而清晰。“等这本书出版了,念唐长大后就能知道,她的母亲是多么厉害的调香师,能把盛唐的香韵带回现代。”
苏合香靠在萧策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那是他用庭院里的沉香木边角料自制的香囊,挂在衣间,走哪里都带着一股清雅的香气。她闭上眼睛,仿佛能想象到未来的日子:念唐在庭院里追着蝴蝶跑,萧策在一旁教她辨认香料;她坐在廊下,看着父女俩的身影,手里捧着刚调好的香膏;到了秋天,桂花盛开时,一家人围坐在石桌旁,点燃一炉“木犀香”,听萧策讲盛唐的故事。
有一天傍晚,两人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看着夕阳慢慢落下。苏合香忽然想起什么,拉着萧策的手说:“对了,我还想在庭院里种一棵柿子树。盛唐时,长安的宫殿里就有柿子树,每到秋天,满树的柿子像小灯笼一样。等念唐长大了,我们可以一起摘柿子,做柿子饼。”
萧策笑着点头:“好啊,明天我就去买柿子树苗。以后我们的庭院里,既有香料,又有果树,还有我们的念唐,这才是真正的‘香巢’。”
苏合香望着萧策温柔的眼眸,忽然觉得,跨越千年的时光,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最终能在这个现代的庭院里,与心爱的人一起种下香料苗,期待新生命的到来,便是最好的结局。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孕肚,在心里轻声说:“念唐,快点长大吧。爹爹和娘亲在满是香韵的庭院里,等着你一起看春天的花,闻夏天的香,摘秋天的果,赏冬天的雪。”
那天晚上,苏合香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盛唐的长安,萧策穿着铠甲,牵着她的手走在朱雀大街上;不远处,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追着一只蝴蝶跑,手里还拿着一块刚做好的“松烟香”香牌。小女孩回头一笑,眉眼间既有她的影子,又有萧策的轮廓。苏合香笑着想,那一定就是念唐,是他们跨越千年的爱情结晶,是长安香韵在现代最温暖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