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晨光刚漫过西市的青石板,合香居后院的温室便已热闹起来。竹架上蒙着的西域油纸被晨光染成金红色,透过透亮的纸层,能清晰看见里面成团的淡紫丁香,清甜的香气混着晨露的湿润,顺着通风的竹窗飘出,引得来买香料的百姓频频驻足。
“这便是能让花儿提前开的‘温室’?昨日我家娘子来买‘丁香香’,说里面的花儿比御花园的还精神!”一位身着短打的汉子踮脚往温室里望,语气满是好奇。
“何止是花儿!听说苏姑娘用这法子,还能让冬日里长出青菜呢!”旁边的老妇接过话头,手里攥着刚买的驱蚊香包,“前几日我孙儿被蚊虫咬得哭闹,用了这香包,夜里安稳多了。”
人群的议论声中,苏合香正带着学徒调试萃取装置。琉璃瓶里的丁香油泛着淡金光泽,她小心地控制着火候,确保精油的香气不被破坏。小桃快步从外面进来,压低声音道:“姑娘,宫里来人了,说陛下要亲自来合香居,这会儿已经到西市口了!”
苏合香手中的动作一顿,连忙擦了擦手:“知道了,快把前厅收拾干净,备好新制的‘丁香香’和‘忘忧香’,再让学徒们把温室周围的秩序维护好,别让百姓们惊扰了圣驾。”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远处便传来禁军的仪仗声。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唐玄宗身着明黄常服,在高力士、萧策的陪同下缓步走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苏合香连忙率众人躬身行礼:“臣女苏合香,恭迎陛下圣驾。”
“免礼免礼。”唐玄宗摆摆手,目光径直投向温室,“朕听闻你这温室能让花儿提前绽放,还能培育新苗,特意来瞧瞧这新奇的法子。”
苏合香起身引路,掀开温室一侧的油纸:“陛下请看,这温室用厚实的竹材做框架,蒙上西域运来的透明油纸,既能挡住寒风,又能让阳光透进来聚热。室内的陶罐装着清水,保持湿润;土壤里掺了草木灰,透气保水。花儿在这样的环境里,自然能提前生长。”
唐玄宗走进温室,伸手轻触花瓣,指尖沾了些许晨露。他凑近闻了闻,眼中满是惊叹:“这丁香的香气,比寻常的更清透,没有半分涩味。你用这花制成的香料,想必也极好。”
“陛下谬赞。”苏合香递上一个锦盒,“这是新制的‘丁香香’,前调是丁香的清甜,中调掺了少许沉香,后调是安息香的绵长,适合日常佩戴。还有这‘忘忧香’,是臣女为陛下特制的,能安神助眠。”
唐玄宗接过锦盒,打开后轻嗅片刻,对高力士笑道:“苏姑娘不仅调香技艺高超,还懂这些实用的法子,真是难得的人才。这温室的法子若能推广,日后长安百姓冬日也能吃到新鲜青菜,御花园里四季都有花开,倒是件美事。”
高力士连忙附和:“陛下说得是,苏姑娘心思灵巧,这法子确实该让工部好好研究,推广到民间。”
萧策站在一旁,目光始终落在苏合香身上。见她应对得体,既不卑不亢,又能巧妙地将话题引到民生上,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欣慰。待唐玄宗参观完温室,萧策趁机上前低声道:“陛下,关于安禄山的动向,臣已查到新的线索,可否借一步说话?”
唐玄宗脸色微变,对苏合香道:“苏姑娘,你先忙吧,朕与萧将军去前厅议事。”
苏合香点头应下,看着三人走进前厅,心中不由得担忧起来。昨日萧策派人传来消息,安禄山已在范阳集结兵力,还暗中联络了潼关守将,若不尽快防范,长安恐有危险。
前厅内,萧策将密报呈给唐玄宗:“陛下,安禄山已下令让部将崔乾佑率军五万,向潼关进发,似有夺取潼关之意。臣已派心腹去潼关探查,发现守将崔光远与安禄山私通,暗中替换了忠于朝廷的士兵,若不及时处置,潼关恐难守住。”
唐玄宗看着密报,手指微微颤抖:“崔光远……朕待他不薄,他竟也投靠了安禄山!萧策,你说该如何处置?”
“臣恳请陛下即刻下旨,撤换崔光远,派得力将领前往潼关驻守。”萧策躬身道,“同时,臣请求调陇右、河西两地边军回援长安,加强京畿防卫,以防安禄山突袭。”
高力士在一旁补充:“陛下,萧将军所言极是。如今杨国忠已被关押,但其党羽仍在朝中,若安禄山叛乱,这些人恐会暗中作乱,需尽快清查。”
唐玄宗沉默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传朕旨意,命哥舒翰为潼关守将,即刻率军前往替换崔光远;调陇右、河西边军各三万,五日内驰援长安;命萧策统领京畿禁军,负责长安防卫;再命御史台清查杨国忠党羽,若有异动,即刻抓捕!”
萧策躬身领旨,心中松了口气。待唐玄宗离开后,他快步走出前厅,见苏合香正站在温室前,眉头紧锁,便走上前道:“陛下已下旨调兵,潼关由哥舒翰驻守,长安的防卫也会加强,你不必过于担心。”
苏合香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忧虑:“可安禄山的兵力远超我们,哥舒翰将军虽勇猛,但潼关地势险要,若崔光远提前与安禄山勾结,恐怕会有变数。还有,城中的百姓若得知叛乱,难免会恐慌,我们得提前做好安抚工作。”
“这点我已有安排。”萧策道,“我已让禁军在各城门张贴告示,告知百姓朝廷已做好防卫,让大家安心。另外,你制作的‘驱蚊香包’和‘疗伤香膏’,我已派人送往各军营,士兵们都很感激你。”
苏合香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我昨日在整理《香经》时,发现一种‘醒神香’,点燃后能让人保持清醒,还能驱散疲劳。如今士兵们日夜守卫,怕是会疲惫,我多制些‘醒神香’送过去,或许能帮上忙。”
“好,那便多谢你了。”萧策看着她,眼中满是暖意,“合香,有你在,我心里踏实多了。只是眼下局势危急,你也要注意安全,若有任何异常,立刻派人通知我。”
正说着,阿罗憾匆匆从外面回来,脸色凝重:“不好了!我从胡商那里得知,安禄山已派人在长安城中散布谣言,说‘杨国忠祸国殃民,陛下昏庸无能’,还说他起兵是为了‘清君侧,救百姓’,不少百姓都被蛊惑了!”
苏合香心中一紧:“这安禄山竟如此阴险,想用谣言动摇民心!我们得尽快澄清谣言,让百姓知道他的真实目的。”
萧策脸色沉了下来:“我即刻派人去各坊市辟谣,再让禁军加强巡逻,防止有人趁机作乱。阿罗憾先生,你继续通过胡商人脉打探安禄山的动向,若有新的消息,立刻告知我。”
“好。”阿罗憾点头,“另外,我还查到,安禄山的儿子安庆绪已率军向洛阳进发,似要从洛阳夹击长安。我们得尽快通知洛阳守将,做好防范。”
萧策点头,立刻让人起草文书,快马送往洛阳。苏合香看着两人忙碌的身影,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或许,我可以用香料来帮助澄清谣言。”
她转身走进调香室,取出藿香、薄荷、沉香等原料,开始调配新的香料。萧策和阿罗憾疑惑地跟进来,只见她将原料研磨成粉,按比例混合,再装入特制的香囊中:“这‘安民心香’,前调是薄荷的清凉,能让人清醒;中调是藿香的平和,能安抚情绪;后调是沉香的沉稳,能让人安心。我们可以将这香包分发给百姓,再告知他们,这是朝廷为安抚民心特制的香料,让大家相信朝廷有能力守住长安。”
萧策眼前一亮:“这法子甚好!百姓们本就信任你的香料,用这香包辟谣,比单纯的告示更有效。我立刻让人去准备,将香包分发给各坊市的百姓。”
接下来的几日,合香居一片忙碌。苏合香带领学徒们日夜赶制“安民心香”“醒神香”和“疗伤香膏”,萧策则忙于调配兵力,加强长安的防卫,阿罗憾则继续打探安禄山的动向。
这日傍晚,苏合香正在温室中采摘新开放的丁香花,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她走出温室,见一位身着官服的人正与小桃争执,便走上前问道:“这位大人,不知有何贵干?”
那人见苏合香走来,脸色缓和了些:“在下是御史台的李大人,奉陛下旨意,前来清查杨国忠党羽。有人举报,合香居曾与杨国忠有往来,特来查验。”
苏合香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有人故意陷害。她从容道:“李大人明察,臣女与杨国忠素有嫌隙。前几日杨国忠派人破坏合香居仓库、在臣女食物中下毒,这些事萧将军和陛下都知晓,还有人证物证。若大人不信,可去宫中向陛下求证。”
李大人闻言,脸色微变。他本是杨国忠的党羽,想借清查之名刁难苏合香,却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底气。正犹豫间,萧策率军赶来,冷冷地看着李大人:“李大人,陛下让你清查党羽,你却来合香居寻衅,莫非是想替杨国忠报仇?”
李大人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躬身道:“萧将军误会了,在下只是例行查验,并无他意。既然苏姑娘与杨国忠无往来,在下这就告辞。”说罢,匆匆带着人离开。
萧策看着他的背影,对苏合香道:“这些人定是杨国忠的余党,想趁机作乱。我已让人加强对合香居的保护,你不必担心。”
苏合香点头,心中却更加忧虑。杨国忠的党羽仍在朝中,安禄山的大军即将逼近,长安的安危仍悬于一线。她抬头看向远处的皇宫,夕阳正缓缓落下,将宫墙染成血色。她握紧手中的香纹玉佩,玉佩的光芒在暮色中愈发柔和,仿佛在给予她力量。
“萧策,”苏合香轻声道,“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守护长安。”
萧策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好,我们一起守护长安。”
夜色渐深,合香居的灯还亮着。苏合香坐在桌前,继续制作香料。她知道,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她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调香技艺,为守护长安的人们,尽一份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