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长安西市,晨光刚漫过坊墙,“合香居”门前已摆开三张长桌,桌上整齐码着青瓷碗、银筛子与泛黄的纸册。苏合香一身淡青襦裙,正将研磨好的乳香粉倒入瓷碗,旁边围了十多位西市香料铺的掌柜,目光里满是好奇与期待。
“诸位掌柜请看,”苏合香拿起银筛子,将乳香粉细细筛过,粉末落进碗中,如细雪般均匀,“这是昨日从终南山下收来的乳香,按我们定的‘三级九等’标准,它的色泽、断面与香气,都能归为一等乳香。若是掺入了劣质乳香,筛出来的粉末会有颗粒,凑近闻还会有焦苦味。”
对面的“馥香斋”掌柜李老栓凑上前,拿起瓷碗轻嗅,又用指尖捻了捻粉末,点头道:“苏娘子这标准确实管用!前阵子我收了一批乳香,看着成色不错,可调出来的香总带杂味,要是早有这法子,也不会亏那五十两银子了。”
旁边的“西域香铺”掌柜默罕默德操着生硬的汉语附和:“对!西域来的香料,路途远,容易受潮变质。以后我们进货,就按这标准检测,大家都省心。”
苏合香笑着将纸册分给众人,册上详细写着乳香、麝香、沉香等二十余种常用香料的分级标准,从色泽、质地到香气、储存方式,都标注得一清二楚。“这只是初稿,还得靠诸位掌柜补充。比如默罕默德掌柜熟悉西域香料,若是能加上安息茴香、没药的分级标准,那就更周全了。”
默罕默德立刻接过笔,在纸册上写下几行西域文字,又逐字翻译给苏合香:“安息茴香要选颗粒饱满、颜色金黄的,若是发暗,就是存放久了;没药要选块状的,断面有光泽,碎末多的就不好。”
众人围着纸册讨论起来,时而争执,时而点头,晨光渐暖时,《西市香料行业规范》的终稿终于定了下来。苏合香让人将规范抄写十份,贴在西市各坊门口,又在“合香居”旁腾出一间小院,作为香料检测点,派两名经验丰富的学徒负责日常检测。
“苏娘子,”李老栓拉着苏合香的手,指着不远处“胡风堂”的旧址,“那处现在空着,不如改成香料原料的集中采购点?咱们联合起来跟西域商队议价,既能压低进价,又能保证原料品质,你看如何?”
苏合香眼睛一亮,这正是她想做的。“李掌柜这主意好!明日我们就去跟市署申请,若是能批下来,下个月就能启用。到时候咱们统一采购、统一检测,西市的香料品质,定能上一个台阶。”
正说着,阿罗憾匆匆走来,手里拿着一封红色的请柬:“合香,宫里来人了,说陛下明日在兴庆宫召见你,还让你带上‘西域朝晖’和‘英雄香’的样品。”
苏合香心中一紧,虽早有准备,可真要面见唐玄宗,还是难免紧张。“阿罗憾,你说陛下召见我,是为了贡品的事,还是为了香料行业规范?”
“或许两者都有。”阿罗憾将请柬递给她,“昨日多兰使者将‘西域朝晖’献给陛下,陛下很是喜欢,还问起了‘合香居’的情况。至于行业规范,西市市令肯定也上报了,陛下一向重视商业,说不定想推广到整个长安。”
苏合香深吸一口气,将请柬收好:“那我今日得好好准备,不仅要带香料样品,还得把行业规范的细则整理出来,若是陛下问起,也好有条理地回答。”
回到“合香居”,苏合香立刻钻进工坊,将“西域朝晖”和“英雄香”分装在精致的鎏金香盒里,又熬夜整理出一份《长安香料行业改进建议》,从原料采购、工艺改良到市场管控,写了满满三页纸。
次日清晨,一辆青色的马车停在“合香居”门口,宫里的内侍尖着嗓子喊道:“苏合香接旨——陛下召你即刻入宫!”
苏合香提着香盒,跟着内侍上了马车。马车穿过朱雀大街,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行人摩肩接踵,一派盛世景象。她撩开车帘,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致,忽然想起穿越而来的那天,自己也是在这样热闹的街头,因服饰怪异被围观,如今却要以调香师的身份入宫面圣,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兴庆宫的宫门层层叠叠,红墙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内侍领着苏合香穿过长廊,来到沉香亭,唐玄宗正坐在亭中,身旁站着杨贵妃,萧策也在一旁侍立。
“民女苏合香,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苏合香跪地行礼,声音平稳。
“平身吧。”唐玄宗的声音温和,“朕听说你为回纥部落调制的‘西域朝晖’很是不错,还制定了西市香料行业规范,是个有才干的女子。”
苏合香起身,将鎏金香盒呈给内侍:“陛下谬赞。这是‘西域朝晖’和‘英雄香’的样品,‘英雄香’是民女为感谢萧策将军所制,没想到能入陛下眼。”
唐玄宗打开香盒,一股温润的香气散开,他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果然名不虚传。‘英雄香’刚劲中带着绵长,‘西域朝晖’又有西域风情,你的调香技艺,确实不凡。”他看向杨贵妃,“爱妃,你也闻闻。”
杨贵妃接过香盒,浅嗅片刻,笑道:“这香气层次丰富,比宫里的香有趣多了。苏娘子,若是有空,不妨也为本宫调制一款专属香氛?”
苏合香心中一喜,连忙回道:“能为贵妃娘娘调香,是民女的荣幸。”
唐玄宗又问起西市香料行业规范的事,苏合香将准备好的建议呈上,详细讲解了分级标准、检测流程和集中采购的计划。唐玄宗听后,连连称赞:“此乃利民之举!不仅能规范市场,还能提升长安香料的品质,朕准了!你可联合市署,将这规范推广到长安所有香料铺,所需经费,从内库拨款。”
“谢陛下!”苏合香再次行礼,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面圣结束后,萧策送苏合香出宫。两人走在宫道上,萧策忽然开口:“昨日安思远已被判处流放,‘胡风堂’的财产也被没收,西市香料行业,总算清净了。”
苏合香点头:“多亏了陛下公正,也多亏了萧将军暗中相助。”她想起考察原料时遭遇山匪,是萧策救了自己,后来安思远作梗,萧策又派人调查,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暖意。
“举手之劳。”萧策看着她,眼神温和,“你制定的行业规范,不仅对西市好,对整个长安的商业都有好处。以后若是有需要,尽管找我。”
苏合香脸颊微热,连忙转移话题:“明日西市的香料采购点就要启用了,萧将军若是有空,不妨来看看?”
萧策笑着答应:“好,明日我一定去。”
回到西市时,已是正午。“合香居”门前围满了人,李老栓和默罕默德正指挥着伙计收拾“胡风堂”的旧址,见苏合香回来,立刻围了上来。
“苏娘子,怎么样?陛下是不是同意推广规范了?”李老栓急切地问。
苏合香笑着点头:“陛下不仅同意了,还答应从内库拨款支持。明日采购点启用,市署还会派人来主持仪式。”
众人顿时欢呼起来,默罕默德更是激动地说:“太好了!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怕买到劣质原料了!我这就去联系西域商队,让他们多送些优质香料来!”
接下来的几日,西市香料行业一派忙碌。采购点启用后,每天都有大量农户和商贩前来售卖香料,检测点的学徒忙得脚不沾地,却个个笑容满面。苏合香也没闲着,她亲自到采购点把关,教大家辨别香料品质,还时不时举办香料制作技艺交流会,将改良后的萃取工艺传授给其他掌柜。
这天傍晚,苏合香刚回到“合香居”,阿罗憾就拿着一封信走来:“合香,西域传来消息,大食国的使者下个月要来长安,想与长安香料行业进行贸易合作。陛下让你负责对接此事。”
苏合香接过信,心中一动。大食国盛产没药、乳香等稀有香料,若是能达成合作,不仅能丰富长安的香料种类,还能为复原“长安十二香”寻找更多原料。“我知道了,明日我就开始准备,整理长安的香料需求和贸易方案。”
阿罗憾看着她,忽然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在西域极西之地见过类似现代的奇特物品吗?”
苏合香点头,眼中满是好奇:“你说那物品像是玻璃做的,上面还有奇怪的花纹,难道跟穿越有关?”
“不好说。”阿罗憾摇头,“但大食国的使者或许知道更多消息。他们经常往来于西域和极西之地,说不定见过更多奇特的东西。你对接贸易时,可以趁机问问。”
苏合香心中燃起希望,若是能从大食使者口中得到线索,或许就能离穿越的真相更近一步。“我会的。对了,‘长安十二香’的配方,我还在研究,目前只复原了‘龙涎香’和‘玫瑰露’,剩下的还需要更多线索。”
“不急,慢慢来。”阿罗憾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现在不仅要寻找穿越的线索,还要打理‘合香居’,对接大食贸易,担子很重。记得多休息,别累坏了。”
苏合香笑着点头,心中满是感激。穿越到盛唐的这段日子,若是没有阿罗憾的收留与帮助,没有萧策的保护,没有西市掌柜们的支持,自己或许早已陷入困境。如今“合香居”蒸蒸日上,香料行业规范顺利推广,还能接触到皇室和西域使者,这一切都让她更加坚定——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她都要在盛唐好好活下去,不仅要找到回家的路,还要用香料,在这盛世中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夜色渐深,“合香居”的工坊里依旧亮着灯。苏合香坐在桌前,一边整理大食贸易的资料,一边研究“长安十二香”的配方。桌上的鎏金香盒里,“西域朝晖”的香气袅袅散开,与窗外的夜色融为一体。她知道,未来还有更多挑战在等着自己,但只要心中有目标,手中有香料,她就有信心,一步一步,走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