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人总是彬彬有礼、耐心周到,可一回到家,对父母说话没好气,对伴侣不耐烦,甚至孩子哭闹时忍不住吼两句。事后心窝子像被针扎似的愧疚,可下次照旧犯浑,跟头回没吸取教训一个样。就说我那表弟,在单位里是出了名的 “老好人”,同事求他帮忙,哪怕手里的活儿堆成山,也会笑着应下来,连拒绝的话都学不会说。可一跨进家门,脸立马就耷拉下来,父母多叮嘱两句 “天冷加衣”,他就嫌唠叨;饭桌上菜咸了淡了,他能冷着脸抱怨半天,筷子在碗里扒拉得叮叮当当响。
我有回实在看不下去,拉着他问缘由,他挠挠头,满不在乎地说:“嗨,家里人嘛,还能记仇咋地?” 仔细琢磨琢磨,这心思可真够 “双标” 的,对外人掏心掏肺,对自家人却像揣着块冰。可我瞅着,这样的人还真不少,像地里的野草,一抓一大把。忍不住想问问,这到底是骨子里的毛病,还是人这东西普遍带有的弱点呢?
有这种毛病的人,大抵逃不出这几类:要么是被爹妈惯坏了,觉得家里人对自己好是天经地义,就像太阳东升西落一样平常;要么是在社会上摔的跟头太少,还没尝过外人的厉害,以为全世界都得围着自己转。
小时候读《庄子》,有个故事记到现在:泉水干了,池子里的鱼被困在泥洼里,你吐点唾沫给我,我喷点水汽给你,勉强活着,旁人见了都夸这鱼讲义气;可等大水漫了江湖,鱼各自游回深水,谁也不搭理谁,旁人反倒觉得它们薄情寡义。套用句常听的台词,“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其实啊,家里也是个小江湖。
外人递过来一杯白开水,你能点头哈腰连声道谢;家里人天天熬了热汤端到桌前,你却皱着眉嫌味道寡淡。不是汤真的凉了,是你的心被 “习以为常” 这四个字冻成了冰坨子,再热的东西泼上去,也焐不化。
有位企业高管,每年给山里的孩子捐几十万,眼睛都不眨一下,却记不住自己亲娘的生日。有回他娘住院,他拎着果篮匆匆看了十分钟就往外走,说要陪客户打高尔夫,嘴里还念叨:“我妈懂事儿,不会怪我,可客户得罪不起啊。” 后来他娘走了,在葬礼上,他抱着墓碑哭得像个孩子,抽抽噎噎地说:“原来她不爱吃虾,是因为我海鲜过敏;她总穿带补丁的旧衣裳,是因为偷偷把钱塞进我留学的行李箱,怕我在外头受委屈……”
你瞧,人就是这么个糊涂东西,总把家里人的付出当成空气 —— 在的时候呼哧呼哧吸着,浑然不觉;等没了,才知道啥叫窒息,抓着胸口直翻白眼也没用。
01
《世说新语》里记着这么件事:王戎的儿子没了,山涛去吊唁,见他哭得肝肠寸断,就劝他:“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娃娃,犯得着这么伤心吗?” 王戎抹着眼泪答:“圣人能抛开感情,最下等的人不懂感情;可咱们这些普通人,偏就是重感情的。”
这话反过来看也对:在外人面前端着 “圣人” 的架子,客客气气,回到家却对亲人 “不懂感情”,把最臭的脾气、最难听的话都甩给他们 —— 这其实是一种精神上的啃老,就像趴在爹妈肩头吸血的虫子,把亲人的包容当成免费的养料,肆无忌惮地挥霍。
有位心理咨询师,跟我讲过个极端的例子:有个大学教授,在外头温文尔雅,说话都带着书卷气,可一回家就对妻子冷暴力,十天半月不搭一句话,问急了就恶语相向。问他为啥这么做,他说:“在实验室被学生气到胃疼,开学术会被同行挤兑,一肚子火没处撒,不发泄出来能憋出癌来。反正我老婆跑不了,骂几句怎么了?又掉不了块肉。”
你瞧,这种人多像《西游记》里的金角大王,对着外人念 “慈悲为怀” 的紧箍咒,装得人模狗样,转头就把亲人的包容当成收纳负能量的紫金葫芦,不管啥脏水、啥火气,都一股脑往里倒,还觉得理所当然。
这种坏情绪该咋化解呢?法子其实简单得像喝凉水:话到了嘴边,先咽下去,停三秒,自己在心里过一遍,觉得这话听着不扎人,再吐出来。就像村里的老木匠刨木头,刨子快碰到手时,总得停一下,看看准不准,不然容易伤着自己,也坏了木料。
02
《礼记》里说 “君子之交淡如水”,可没说亲人之间也得隔着层冰,冷得人心里发颤。有人活得像个套娃,对外人展示最精致的外壳,笑得比蜜还甜,回到家却把最里头的核锁得死死的,连句暖心话都吝啬说。
有次同学聚会,一位当销售总监的老同学喝多了,红着眼圈说掏心窝子的话:“我陪客户能扯三小时星座,哪个星座配哪个血型说得头头是道,可跟我女儿单独待十分钟就没话讲。她仰着小脸问我‘爸爸,星星为啥会眨眼呀’,我居然不耐烦地说‘去问你妈’……”
更让人心里发堵的是,他给女儿报最贵的国际幼儿园,钢琴、芭蕾请最好的老师,却记不住孩子对芒果过敏。直到有天女儿吃了口芒果蛋糕,休克着被送进医院,他在急诊室外翻联系人列表,才发现置顶的是客户、老板、房产中介,爹妈和老婆的号码得往下翻三页才能找着,像藏在角落里的旧物件,早被忘到脑后了。
《二十四孝》里有个老莱子,七十岁了还穿着花衣裳,在爹妈跟前晃悠,学小孩子哭鼻子,就为逗老两口笑。咱们抛开那些封建的壳子,会发现里头的核还是热乎的 —— 亲情这东西,就得有点 “幼稚气” 来滋养,太端着、太正经,反倒生分了。
大概三年前,我在菜市场碰见一对母子,儿子三十多岁,蹲在地上挑土豆,他妈在旁边念叨:“要挑那种带泥的,看着不起眼,其实最面乎,炖肉香……” 他突然抬起头,咧嘴一笑:“妈,您看这土豆圆滚滚的,像不像我小学时偷挖邻居家地里的那块?被人追着跑了三条街,您还替我背黑锅,说‘是我让孩子挖的’。” 他妈愣了一下,接着拍着大腿笑,眼角的皱纹堆成了花,连旁边卖菜的都跟着乐。
你瞧,对亲人 “有耐心” 的秘诀,不是咬着牙硬忍,而是找回那些藏在共同记忆里的软和地方,像晒过太阳的棉被,摸上去暖烘烘的,再大的火气也能消下去。
人这一辈子,就像在雾蒙蒙的江面上行船,看不清前头的路。外人是雾里瞥见的灯塔,看着亮闪闪的,其实远得很,跟你没啥实在关系;家里人是船底的压舱石,不声不响的,可没了它,船早就翻了,你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下次想对着外人赔笑脸、说好话前,不妨摸摸口袋 —— 你双手递给客户的名片,印着烫金的头衔,可能还没有父亲送你的那支旧钢笔值钱,那钢笔上的划痕,都是他当年教你写字时留下的;你夸同事新裙子漂亮的那股子热乎劲儿,或许还比不上母亲把你小学时画的涂鸦贴在墙上、藏在箱底的万分之一,那些歪歪扭扭的小人儿,在她眼里比达芬奇的画还金贵。
人成熟的一个标志,就是把好脾气留给家里人。对外人客气是本分,对亲人耐烦才是真本事,别等船翻了才想起压舱石的好,那时候啥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