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崖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崖边的碎石,坠入深不见底的云雾中。林风站在崖边,第七块琉璃盏魂在掌心发出冰蓝色的光,与前六块盏魂共鸣的频率越来越急促,像是在回应某种古老的召唤。他身后,苏清寒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素白的道袍边缘沾着妖域黑市的尘土,却依旧挺拔如松。
“这里就是青冥境入口?”苏清寒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她刚从无常公子设下的昏睡咒中挣脱,眉心的寒月印还泛着淡淡的白芒——那是寒月心经自动护主的痕迹。她看向林风掌心的盏魂,瞳孔微缩,“它的怨力……好像变弱了。”
林风将盏魂递到她面前,冰蓝色光晕映在她眼底,竟泛起细碎的涟漪:“无常公子消散前,用前八世的怨力淬炼过它。”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往生镜里的画面,你都看到了?”
苏清寒的指尖轻轻拂过盏魂边缘,那里还残留着林风的血迹,与她的净世血脉隐隐相吸。她没有回答,只是转头望向崖下的云雾,那里隐约传来钟鸣般的回响,每一声都与九世回廊的石壁震颤频率吻合。
“清霄宗的古籍记载,不归崖下连接着青冥境的‘断尘渊’。”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崖风更冷,“据说只有集齐七块盏魂的人,才能听到渊底的‘轮回钟’。”她侧过脸,夕阳的金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你听到了吗?”
林风点头。轮回钟的声音确实在响,像藏在血脉里的心跳,从第一世山火中他抓住她的手开始,就从未停过。但他没说的是,钟声里还夹杂着细微的嘶吼——那是魔尊残魂的气息,正顺着盏魂的共鸣往上爬。
“第八块盏魂……”苏清寒的目光落在他颈侧的伤口上,那里是炼狱反噬留下的疤痕,此刻竟泛着与盏魂同源的蓝光,“是不是在我身上?”
林风握住她的手腕,守盏人血脉的暖意顺着指尖传入她体内,试图驱散她眉宇间的寒霜:“九世回廊的残魂说,它藏在你的血脉深处。但我们可以慢慢找,不急。”
“不急?”苏清寒猛地抽回手,后退半步,寒月印的光芒骤然变亮,“你知不知道青冥劫还有多久降临?”她从袖中取出卷泛黄的帛书,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星图,“这是清霄宗初代掌教留下的‘劫数图’,当七块盏魂共鸣时,距离青冥劫只剩四十九天。”
帛书上的星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代表凡界的那颗星辰已经被黑气吞噬了大半。林风认出这是第五世苏清寒替他挡箭时,从龙袍里掉出来的那卷帛书——原来那时,她就知道劫数的存在。
“所以你一直都在骗我。”林风的声音有些发紧,他想起九世回廊里,她的残魂说“第七块盏魂藏于青冥境入口”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你早就知道第八块盏魂在你身上,也知道集齐它会加速劫数降临。”
苏清寒将帛书收回袖中,转身面向崖边,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有些事,知道得太早,对你没有好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就像往生镜里……你屠尽九重天的画面。”
林风的心猛地一沉。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第七世他为她堕入魔道,血染九霄的记忆,终究还是刺到了她。他想解释那是魔尊残魂篡改的幻象,却见苏清寒突然抬手,寒月剑凭空出现在她手中,剑尖直指他心口。
“清霄!”
“别过来!”苏清寒的声音陡然拔高,寒月剑的白芒与盏魂的蓝光碰撞,在崖边炸开刺眼的光芒。她的瞳孔里开始浮现黑色的纹路,像极了天楚皇帝被魔尊附体时的模样,“它来了……”
林风瞬间明白过来。不是苏清寒在针对他,是魔尊残魂借着盏魂的共鸣,侵入了她的识海!他祭出斩尘剑,金光如瀑布般倾泻而出,将两人罩在其中:“用寒月心经守住识海!我来净化它!”
“晚了……”苏清寒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属于她的冷笑,黑色纹路迅速蔓延至她的脖颈,“她的血脉本就是我的容器,现在八世怨力齐聚,你觉得她还能撑多久?”
这是魔尊的声音!林风的守盏诀疯狂运转,试图用血脉之力压制对方,却发现苏清寒的净世血脉正在主动与魔尊呼应——就像……她在刻意放纵。
“为什么?”林风的剑停在半空,不敢再进分毫,“你的寒月心经明明可以抵抗!”
苏清寒(或者说,此刻占据她身体的魔尊)缓缓抬起手,指尖抚过林风颈侧的疤痕,那里的蓝光突然暴涨:“因为她想看看,你会不会像第七世那样,为了她屠尽一切。”黑色纹路爬上她的脸颊,与她清冷的五官形成诡异的对比,“包括……她自己。”
话音未落,崖下的云雾突然翻涌,黑色的怨力如潮水般涌上,瞬间吞噬了夕阳的金光。轮回钟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七块盏魂同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在林风与苏清寒之间形成一道琉璃色的光幕。
“无常公子……就是我散落的一缕怨魂。”魔尊的声音在怨力潮中回荡,带着得意的狂笑,“他用往生镜勾起你的暴戾,用前八世的记忆动摇她的道心,就是为了这一刻!”
光幕突然碎裂,第七块盏魂飞向苏清寒,与她心口的位置产生剧烈共鸣。林风看到她的衣襟下透出红光,那里正是第八块盏魂的位置——它在魔尊的引诱下,开始冲破血脉封印!
“林风!”苏清寒的声音突然夺回主导权,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别让它出来!”
林风想冲过去,却被怨力潮死死缠住。他眼睁睁看着黑色纹路爬上苏清寒的眼瞳,看着她缓缓抬起手,掐住了自己的咽喉。
“把盏魂给我。”她的声音一半是自己的清冷,一半是魔尊的沙哑,两种音色交织在一起,像两把刀在剜林风的心,“现在给我,还能保三界周全。”
林风的斩尘剑在手中剧烈震颤,守盏人血脉的愤怒与痛苦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想起往生镜里第七世的自己,想起那时的疯狂与绝望,终于明白无常公子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夺取盏魂,是为了让他重蹈覆辙。
“不可能。”林风的声音冲破怨力的阻隔,带着九世未变的坚定,“无论是你,还是它,都别想再操控我们的命运。”
他突然将斩尘剑刺入自己的胸口,守盏人血脉的金光如火山般喷发,强行震开怨力潮。他冲到苏清寒面前,在她掐紧自己咽喉的前一刻,握住了她的手腕。
“看着我。”林风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七块盏魂的光芒透过他的掌心,涌入她体内,“你说过,要一起面对的。”
苏清寒的瞳孔剧烈收缩,黑色纹路与寒月印的白芒在她眼底疯狂拉锯。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林风的手臂,鲜血顺着指缝滴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竟诡异地融在了一起。
“第八块盏魂……”她的声音带着最后的清明,“在我……识海深处……”
话音未落,她眼中的黑色纹路彻底占据上风。她猛地用力,将林风的手甩开,同时另一只手闪电般掐住他的咽喉,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把盏魂交出来!”魔尊的声音彻底压过她的,怨力顺着她的指尖侵入林风体内,“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
林风的意识开始模糊,却死死盯着她眼底那一丝尚未熄灭的白芒。他知道,苏清寒还在抵抗。他抬起手,不是为了挣脱,而是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掌心的七块盏魂同时亮起。
“如你所愿。”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盏魂的灵力渡入她体内,“但你记着,她欠我的九世,我会亲手讨回来。”
第八块盏魂的红光突然从苏清寒心口爆发,与七块盏魂的光芒交织成网。崖下的断尘渊传来震天的嘶吼,青冥境的入口在血色光芒中缓缓开启,露出里面无尽的黑暗。
而被掐住咽喉的林风,在意识消散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苏清寒眼角滑落的一滴泪——那滴泪穿过怨力的阻隔,落在他的手背上,竟烫得像第一世山火里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