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着潮气漫进院子时,阿潮正蹲在槐树下修补渔网,竹梭在指间翻飞,网眼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闭合。阳光穿过叶隙落在网面上,闪烁的光点像撒了把碎银。
“阿潮哥,归墟真能把丢了的东西送回来?”灵溪攥着那枚从粥碗里捞出的贝壳,贝壳内侧泛着虹彩,是刚才喝汤时不小心带出来的。她总觉得这贝壳眼熟,像极了去年在无妄海丢失的那枚——那时她为了救落水的小鱼,不慎将母亲留的贝壳手链冲散,只剩这枚刻着细小花纹的,此刻竟凭空出现在碗底。
阿潮抬头笑了,竹梭停在网眼间:“你这丫头,还惦记着那手链?”他放下渔网,指了指不远处的滩涂,“昨儿退潮时,我在乱石堆里捡着串东西,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他从墙角拖出个竹篮,里面放着些海货,最上面压着串贝壳手链,阳光照在上面,每枚贝壳都泛着和灵溪手中那枚一样的虹彩,其中一枚缺了个小角——正是灵溪丢失的那串。
“呀!真的是它!”灵溪惊喜地扑过去,将两瓣贝壳拼在一起,缺口严丝合缝。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苏清寒,“清寒姐姐,你看……”
苏清寒正望着海面,闻言低头,目光落在手链上时微微一怔。她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挂着半块琉璃碎片,是林风昨晚塞给她的——第九世的记忆碎片里,他就是用这半块碎片封印了魔尊,自己却魂飞魄散。此刻,碎片忽然发烫,表面浮现出模糊的纹路,竟与手链上的贝壳花纹隐隐相合。
“归墟不是把东西‘送回来’,”阿潮的声音带着海风的温润,“是让你记起,有些东西从没丢过。”他指了指灵溪手中的手链,“你看这贝壳上的花纹,风吹日晒都没磨掉,就像你心里的念想,只要没忘,就不算丢。”
林风不知何时站到了苏清寒身边,手里拿着片刚捡的海菜,叶片上还沾着细沙。“就像这海菜,”他轻轻一抖,沙粒落入泥土,“被浪卷走,被沙埋住,可只要根还在海里,总有一天会再长出来。”他看向苏清寒,眼底映着海面的波光,“九世轮回,我们找的从来不是琉璃盏,是彼此心里那点没被磨灭的光。”
苏清寒低头看着手中的琉璃碎片,纹路与贝壳手链完全重合的瞬间,碎片突然迸出柔和的光,与手链上的虹彩交融,化作一道细光飞向海面。
远处的海平面上,原本平直的天际线忽然微微弯曲,像面被轻轻托起的镜子。海水不再涌向岸边,而是顺着无形的轨迹缓缓倒流,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泛着与碎片同源的青光——那是归墟的入口。
“看!是归墟!”灵溪指着海面,声音里满是惊奇。
阿潮的爹不知何时走到了门口,眯着眼望着那片异象,喃喃道:“老话果然没错……当最珍贵的东西回到身边,归墟就会露出真容。”他转头看向年轻人,“它不是要还你们什么,是想让你们知道,那些拼尽全力守护的、心心念念的,其实一直都在。”
苏清寒忽然想起第九世林风消散前的眼神,那时他说“等我”,不是承诺重逢,而是相信她会带着这份念想走下去。就像这贝壳手链,就算散落,也会循着彼此的印记,重新聚在一起。
林风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不用等了,”他说,“我们已经找到了。”
归墟的青光渐渐淡去,海水恢复如常,只是空气中多了种温润的气息。灵溪戴着失而复得的手链,蹲在海边捡贝壳;阿潮继续修补渔网,竹梭声与海浪声交织成歌;阿潮的爹娘坐在屋檐下,慢悠悠地剥着海蛎子,笑声随着海风飘向远方。
苏清寒望着林风眼中的自己,又看向这片充满生机的滩涂,忽然明白——所谓青冥劫,从来不是劫难,而是一场漫长的寻找。寻找丢失的碎片,寻找遗忘的记忆,最终找到藏在心底的、从未熄灭的光。
这一世,他们不再为轮回所困,只因此刻并肩站着的彼此,就是最好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