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三个小萝卜、几根蔓菁须和一把老菜叶,张伟在冰冷的土炕上蜷缩了一夜,半是兴奋,半是焦虑。兴奋于终于有了点像样的食物,焦虑于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这点来之不易的收获,以及如何避免被发现。
天刚蒙蒙亮,王管家的叫骂声准时在门外响起。张伟挣扎着爬起来,将“珍宝”重新藏好,只留下最小的一根蔓菁须揣进怀里。他需要能量来支撑这一天的放羊。
像前几天一样,他赶着羊群走上山坡。寒风依旧,但怀里那根小小的蔓菁须,却像一颗定心丸。他找了个背风的角落,背对着羊群,小心翼翼地掏出蔓菁须,在破衣服上擦了擦泥土,然后像品尝珍馐一样,一点点地啃咬起来。
味道辛辣、微甜,带着泥土的气息,口感硬韧,但对此刻的他来说,已是无上美味。细细的一根蔓菁须,他嚼了很久才咽下去。一股微弱的暖意从胃里升起,虽然不足以驱散全身的寒冷,却真切地补充了体力。
内心独白(珍惜与规划):
得省着吃……这三个萝卜是救命的。今天得想办法搞到火!有了火,就能把菜叶煮烂,能把萝卜弄熟,吃下去才顶饿,才不会拉肚子。
放羊的间隙,他不再仅仅寻找草根,而是开始有意识地搜集易燃物。干燥的枯草、细小的树枝、树上挂着的、絮状的干苔藓……任何看起来能引火的东西,他都悄悄收集起来,塞进羊皮袄里子那个临时的“口袋”。同时,他更加仔细地观察那片长着“碱蓬”的石缝周围。他用手捧起一些含盐的土,用破布片小心包好。这土不能直接吃,但他有个模糊的想法。
下午,当羊群在坡下较远处吃草时,他开始了第一次生火尝试。他找了一处相对隐蔽的凹地,用两块石头围出一个小小空间。他记得钻木取火的原理,但实际操作起来困难重重。找来的木棍要么太软,要么太湿,他的小手也缺乏足够的力量和耐力去快速、持续地搓动。
双手磨得通红,几乎要起泡,却连一点烟都没冒出来。挫败感再次袭来。
内心独白(沮丧与坚持):
妈的!电视里看着容易,真干起来这么难!不行,不能放弃!必须有火!
他停下来,喘着气,观察着手中的工具和环境。光靠手搓不行……能不能利用重力?他找到一块相对平整、中间有浅坑的石片作为底座,又找了一根直一点的硬木枝,用一块小石头压住顶端,双手快速转动木枝下端,像拉钻一样。
这一次,底座的石坑里终于冒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青烟!他心中狂喜,更加卖力地转动,同时小心地将准备好的干苔藓和最细的枯草屑凑近烟点。
烟越来越浓,终于,一点微弱的火星溅了出来,落在干苔藓上。他屏住呼吸,像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一样,极其轻柔地吹气。火星逐渐扩大,点燃了苔藓,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火苗!
成功了!
他强压下欢呼的冲动,手忙脚乱地将细小的干草和树枝小心地加上去。火堆终于燃了起来,虽然微弱,却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温暖。
他立刻拿出那个捡来的、边缘有缺口的破陶罐(可能是以前狗剩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跑到不远处几乎干涸的河沟,舀了半罐浑浊的冷水。回到火堆旁,将陶罐架在石头上加热。
水慢慢变热。他将怀里藏着的几片老葵菜叶撕碎放进去,又把那个小布包里的盐土拿出一点,放进一个小石窝里,加了几滴水,用手指搅和,让盐分溶解,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上层相对清澈的盐水倒入陶罐。最后,他将怀里剩下的那点蔓菁须也掰碎放了进去。
没有油,没有调料,只有菜叶、蔓菁须和一点点咸味。但当着简陋的“汤”开始咕嘟冒泡,散发出热气和水煮蔬菜的味道时,张伟的眼泪差点掉下来。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口热乎的东西!
汤很烫,味道苦涩,带着土腥味和碱蓬的咸涩,但他却觉得无比美味。他小口小口地吹着气,慢慢地喝着,感受着热流从喉咙滑入胃里,驱散着体内的寒意。虽然量很少,但这一罐热汤下肚,带来的满足感和能量恢复,是生啃草根无法比拟的。
喝完汤,他甚至将罐底煮烂的菜叶和蔓菁须残渣都刮得干干净净。浑身都暖和了起来,力气也恢复了一些。
他小心地熄灭火堆,埋掉灰烬,处理好一切痕迹。怀揣着剩下的两个小萝卜和一个半(他省下了一半)蔓菁须,以及生火成功的巨大信心,他赶着羊群回村。
这一次,他的脚步虽然依旧虚浮,但腰杆似乎挺直了一些。眼神里,除了麻木和警惕,多了一丝极细微的、属于谋划者的光芒。
内心独白(信心与远望):
有火了……以后就能吃热食了。盐土也能顶一阵子。这两个萝卜得藏好,关键时刻能救命。接下来……得想办法搞点更实在的粮食,光靠捡垃圾不行。
放羊的时候,他看到天空有候鸟飞过。看到山坡的向阳面,有些地方的草绿得更早一些。他也注意到,村里其他佃户的孩子,有时候会挖到一种叫“土茯苓”的块根,虽然不好吃,但能顶饿。
这个世界,似乎不再是一片完全的死寂。资源依然极度匮乏,但并非不存在。危险依旧四伏,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的十岁孩童。他的身体里,住着一个经历过现代信息爆炸、懂得观察、分析和尝试的成年灵魂。
生起的第一堆火,喝下的第一口热汤,像一颗火种,不仅温暖了他的身体,更点燃了他内心的求生意志。他知道,活下去的道路依然漫长而艰险,但他已经迈出了从“苟延残喘”到“主动求生”的关键一步。
他的目光,开始越过眼前的饥饿和寒冷,投向更远的地方:季节的变换,植物的生长规律,村庄的人际关系,乃至……这个世界更广阔的图景。生存,是一场综合博弈,而他,必须尽快学会所有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