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来了。
金色的晨光，透过那扇被蛮力破坏的窗户，在狼藉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瘫坐在床上，直到四肢百骸的战栗感，逐渐被一阵阵袭来的、灵魂被抽空的虚弱所取代。
“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这个院子一步。”
他最后那句话，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我牢牢地钉死在了原地。
我赢得了生存的机会，却也彻底失去了最后的、仅存的那一点点自由。这个静心苑，从一个精致的牢笼，变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孤岛。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院门外，再次传来了铜锁开启的声音。
我的身体，本能地一僵。
这一次，我没有去抵门。我知道，我再也没有那样做的资格了。
门被推开，走在最前面的，依然是明总管。
他的脸上，挂着那副万年不变的、谦恭的微笑，但他的眼神，在扫过我，又扫过那扇破损的窗户和满地狼藉时，却连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
他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又或者说，他早已知晓一切。
他对我行礼如仪，仿佛昨晨那个被我拒之门外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秦小姐，殿下吩咐，为您送些东西来。”
他侧过身，身后鱼贯而入一队侍女和仆从。
他们有的端着食盒，有的捧着全新的被褥衣物，还有两名木匠，扛着工具和木材。
他们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和明总管如出一辙的、毫无温度的恭敬。他们目不斜视，动作轻柔而迅速，像是一群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
几名侍女将食盒里的早膳一一摆在桌上。不再是过去的清粥小菜，而是精致的、一看就知是用了名贵药材烹制的滋补汤品和药膳。
另外几人，则无声地收拾着房间，将我换下的床单被褥收走，又将角落里的玉器碎片清扫干净。
木匠开始量裁破损的窗户，整个过程，除了工具发出的细微声响，再无其他。
我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这诡异而高效的一幕。
我明白了。
这是幕玄辰的回应。
他用这种方式，向我展示着他的掌控力，也在确认我们之间那份刚刚达成的、心照不宣的“同盟”关系。
他没有再派人来审问我，没有质问我为何会知道他的秘密。他直接跳过了所有虚伪的试探，用最直接的行动，将我纳入了他的体系。
他需要我恢复力量，所以他送来了最好的药膳。
他需要我留在这里，所以他立刻派人来修补这个“牢笼”。
他需要保守秘密，所以他派来了最心腹、最守口如瓶的明总管。
我们之间，没有言语，却达成了一种比任何誓言都更牢固的……契约。
我活下去，为他所用。
他保住我，换取一线生机。
很快，房间焕然一新。狼藉被清扫，破窗被修好，空气中甚至被熏上了安神静气的檀香。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除了明总管。
他走到我面前，双手捧上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
“秦小姐，”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殿下说，您昨夜劳心费神，此物，或可助您恢复一二。”
我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接过了那个盒子。
盒子入手微沉，带着一丝奇异的温润。
我打开它。
盒子里面，铺着一层柔软的金色锦缎。锦缎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株巴掌大小的灵芝。
那灵芝通体血红，晶莹剔透，仿佛是用最上等的血玉雕琢而成，表面隐隐有流光闪动，散发着一股令人心神宁静的、浓郁的生命气息。
【检测到高纯度生命能量源——血玉灵芝。】
【经系统分析，该物品可快速补充宿主损耗的精神力核心，并对修复数据链路有奇效。】
我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血玉灵芝。
传说中，只生长在极阳之地的龙脉之上，百年才能长成一寸的圣药。
他竟然，把这样的东西，给了我。
这已经不是投资，而是孤注一掷的豪赌。
明总管看着我震惊的表情，嘴角那抹公式化的微笑，似乎多了一丝真实的弧度。
他再次躬身行礼，说出了一句让我遍体生寒的话。
“殿下还吩咐奴才转告小姐一句话。”
“您对殿下……”他微微一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很重要。”
说完，他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体贴地为我关上了房门。
我独自一人，坐在床上，手里捧着那株价值连城的血玉灵芝。
很重要。
这三个字，是承诺，是安抚，却也是一道最沉重的枷锁。
我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却只觉得，自己坠入了一张更深、更暗的网中，再也无法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