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者:寒
手机屏幕上的拨号界面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瘫倒在地的焱。那个他刻意从通讯录删除、却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此刻正自动跳动着,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指尖,正带着恶毒的戏谑,按下每一个数字。
嘟…嘟…嘟…
拨号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焱的心脏上。
他想要扑过去挂断,但身体却因方才梦境中的激烈对抗和灵魂层面的刺痛而虚脱无力,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艰难无比。
为什么是她的号码?!
那“魅煞”想干什么?通过电话继续它的诅咒?还是……它已经找到了现实中的她?想要通过她做些什么?
无数可怕的猜想瞬间塞满他的大脑,带来几乎令他窒息的恐惧。
就在他以为电话即将接通,某种超自然的恐怖将通过电波降临之时——
嘟…嘟…嘟…
拨号音戛然而止。
屏幕上的通话界面消失了,手机自动退回到了主界面,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有电量图标诡异地闪烁了一下,然后彻底黑屏——没电自动关机了。
寂静重新笼罩房间。
焱躺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湿了地面。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更深的恐惧交织在一起。那“魅煞”的力量,竟然已经能够影响到现实的电子设备?虽然似乎还无法持久,但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它最后的警告——“我会找到你”——绝非空言!
他挣扎着爬起身,给手机充上电,内心充满了强烈的不安。那个自动拨出的电话,虽然未通,却像一根毒刺,扎在他的心里。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件事绝不会就此结束。
果然,第二天下午,当他正在浑浑噩噩地处理工作时,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打到了他的办公手机上。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声音依旧清脆,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焦虑,甚至……恐慌?
是她的声音!他大学那个前女友!
焱的心脏猛地一缩,手指瞬间冰凉。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工作号码?他从未告诉过她!
“是……焱吗?”对方的声音有些迟疑,还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
“……是我。”焱的声音干涩无比,心中警铃大作。她主动联系他?这太反常了!按照她过去的性格,分手后绝无可能再主动联系他这个“失败者”。
“真的是你……太好了……”电话那头的她似乎松了口气,但随即语气变得更加急促和慌乱,“焱,我……我遇到点怪事,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我能见见你吗?就现在!”
怪事?
焱的脊背窜起一股寒意。他几乎立刻就将这“怪事”与昨晚那个自动拨出的电话以及“魅煞”的警告联系了起来!
“什么怪事?”他强作镇定地问道,试图套取更多信息。
“电话里说不清楚!很邪门!”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是真的害怕了,“我这两天老是做噩梦,梦到一个穿古装的很漂亮的女人盯着我,昨天半夜我的手机还自己乱亮,今天早上起来……我……我梳头的时候,发现掉了一大把头发!
而且……”她压低了声音,充满了恐惧,“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就在我房间里!焱,我害怕……我真的害怕了!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认识些懂这些神神叨叨东西的朋友?求你帮帮我……”
她的描述,尤其是“古装漂亮女人”和“被窥视感”,让焱几乎可以肯定——那“魅煞”确实找上她了!是因为昨晚那个未接通的电话建立了某种联系?
还是因为他这个“残渣”与她这个曾经的“受益者\/关联者”之间本就存在某种无形的纽带,更容易被利用?
一股冰冷的愤怒和一种扭曲的快意同时涌上焱的心头。愤怒于那邪物的赶尽杀绝和阴魂不散;快意于这个曾经将他尊严踩在脚下的女人,如今也尝到了恐惧和无助的滋味!
但他很快压下了这些情绪。他知道,现在不是报复的时候。这不仅仅是她的事,更关系到他自己。那“魅煞”找上她,目的很可能最终还是指向自己!
他答应了见面,地点约在一个人多的商场咖啡馆。
当他见到她时,几乎没认出来。记忆中那个光彩照人、带着几分傲气的女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眼神惶恐不安的女人。她确实憔悴了很多,不停地左右张望,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看到焱到来,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立刻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
“你来了!太好了!”她语无伦次地开始详细描述她的恐怖经历,细节比电话里更加详尽骇人——梦里那个女人如何对她冷笑,房间里如何出现若有若无的脂粉香气,电子设备如何频繁异常,甚至提到偶尔会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些极其拜金、刻薄的想法,仿佛变了个人……
焱沉默地听着,心不断下沉。情况比他想象的更严重。那“魅煞”似乎不仅在恐吓她,甚至在尝试影响甚至附身她!是因为她曾经长期接受“舔狗”的奉献,内心本就存在容易被利用的贪婪和虚荣的缝隙吗?
然而,在倾听的过程中,焱注意到一个极其诡异的现象。
当她描述到某些细节时,比如“那个女人在梦里对我笑,说我‘很有价值’”,或者“我昨天莫名其妙刷爆了信用卡买了个根本没用的包”时,她的眼神会瞬间变得有些……迷茫和空洞,嘴角甚至会无意识地勾起一丝极其细微的、与她那惊恐表情极不协调的、带着媚意的弧度!
虽然转瞬即逝,很快又会被更大的恐惧覆盖,但焱捕捉到了!那细微的神态,像极了梦中那个“她”!
仿佛有两个意识在她体内挣扎——一个是原本的她,感到恐惧;另一个,则是正在缓慢渗透进来的、“魅煞”的冰冷意识!
这个发现让焱毛骨悚然。那邪物不仅能用美色皮囊狩猎男人,竟然还能用这种方式侵蚀同性?
“帮帮我,焱,求你了……”她终于说完,泪水涟涟,以往的那种高傲荡然无存,只剩下脆弱的哀求,“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是我对不起你……但我真的没办法了……”
看着她这副模样,焱心情复杂。过去的怨恨似乎淡了一些,但更多的是一种兔死狐悲的寒意。他们两人,某种程度上都是那“魅煞”的受害者,一个被吃干抹净成了“残渣”,一个正被当作新的猎物和跳板。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单凭自己对付不了那东西。他需要帮助。他再次想起了对神秘学有所涉猎的朋友——阿伦。
他当着她的面,拨通了阿伦的电话,尽量简洁客观地说明了情况(隐去了自己穿越梦境的部分,只说是前女友遇到严重邪祟纠缠,症状诡异)。
电话那头的阿伦听完,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听起来……不像一般的怨灵或者精怪作祟。你描述的这种情况,尤其是能同时影响梦境和电子设备,甚至尝试附身和引导行为……非常像是遇到了极其罕见的‘心魔’或者‘情欲煞’一类的东西。”
“这种东西本身没有固定形态,通常依托强烈的、扭曲的情欲、贪婪、嫉妒等负面情绪而生,或者是由修炼邪法的人转化而成。它们擅长编织幻境,窥探人心弱点,以负面情绪为食,并能附身于气运低迷、心神失守或者与它们有‘因果’牵连的人身上。”
“你朋友这种情况,很可能她自身的心性弱点被其趁虚而入,或者……她过去某些行为无意中与这东西结下了‘缘’,甚至是‘债’。”阿伦的话意有所指,焱感到一阵心虚。
“那……该怎么办?”焱急切地问。
“很难办。”阿伦语气沉重,“这种东西无形无质,寻常的驱邪手段效果有限。它藏在人心的缝隙里,藏在欲望的阴影里。除非能找到它的‘根源’或者‘凭依物’,否则很难彻底驱逐。而且,它现在似乎盯上你了,通过你的朋友建立联系,你要格外小心,守住心神,千万不要被它的幻象和低语所迷惑。”
阿伦最后建议他们先去香火旺的正经道观或寺庙拜一拜,求个护身符暂时安定心神,但坦言这只是权宜之计,治标不治本。
挂了电话,焱和她都陷入了沉默。阿伦的话证实了情况的严峻性。
离开咖啡馆时,她依旧紧紧跟着焱,眼神惶恐,仿佛他是唯一的依靠。焱看着她苍白的脸,想起梦中那个“魅煞”的恐怖,想起阿伦说的“因果”和“债”,心情沉重无比。
他将她送上车,看着她离去,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浓。
当晚,焱彻夜难眠。他反复回想阿伦的话,回想那个“魅煞”形成的模糊景象,回想前女友脸上那转瞬即逝的诡异表情。
根源?
凭依物?
因果债?
一个个词在他脑海中盘旋。
突然,他猛地从床上坐起!
他想起了梦中那个“魅煞”对着镜子检查“皮囊”的画面!
他想起了那邪道老者所说的“鼎炉”!
他想起了前女友提到的“掉头发”和“不由自主的消费”!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出来——那“魅煞”如此急切地想吞噬他这个“残渣”,又找上他前女友,是否不仅仅是为了报复和进食?是否是因为……它现在的这具“皮囊”,已经快要耗尽了?它需要寻找新的、合适的“鼎炉”?!而与他有过深刻“因果”牵连、内心又存在弱点的前女友,成了一个绝佳的目标?甚至……它最终的目标,可能是通过她,再次接近和控制自己这个“残渣”?
这个猜想让他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突然又亮了一下。
没有来电,没有信息。
屏幕上只自动显示出一张图片——那是一张自拍照。
照片里的人,正是他那个前女友。她似乎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对着镜子拍照,脸上带着一种……极其陌生、极其妖娆、充满诱惑力的笑容,眼神冰冷而媚惑,与她白天那惊恐憔悴的模样判若两人!
而照片的角落,镜子的反射里,隐约可以看到她身后的床上,似乎随意扔着一件……古式的、鲜红色的、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肚兜?
焱的血液,瞬间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