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者:寒
“七日”的警告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焱的头顶。恐惧的性质改变了,从对未知梦魇的害怕,变成了对一种即将到来的、具体命运的绝望。他如同一个收到了死亡通知书的囚犯,在煎熬中等待着行刑日的到来。
他从那天开始计算,将第一次出现“七日”警告的梦定义为“第一日”。这意味着,他只剩下不到六天的时间。可是,“归来”是什么意思?归到哪里去?是让他回到那噩梦中的地底?还是指别的什么地方?这一切都毫无头绪。
他尝试了各种方法。去寺庙道观祈福,请了各种护身符挂满房间;找所谓的高人“看事”,花了不少钱,得到的说法五花八门,但都没什么实质帮助,反而增添了他的混乱。他甚至想过立刻搬离这个城市,远走高飞,但又隐隐觉得,如果这真是某种超自然的诅咒,恐怕不是物理距离能够摆脱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噩梦依旧每晚准时降临,但内容不再重复,而是围绕着“地底”和“倒计时”展开新的恐怖。
他梦见自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地下溶洞中跋涉,脚下是湿滑的岩石,耳边是空洞的水滴声,远处总有那个红衣无面女(他将之前梦境中的形象投射了过来)的身影一闪而过,像是在引路,又像是在驱赶。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天坑边缘,坑底传来无数冤魂的哀嚎,而那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归处……”
他梦见自己翻阅一本用某种皮革制成的、残破不堪的古书,书页上画着扭曲的符文和地图,其中一页描绘的正是他被活埋的场景,旁边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标注着诡异的符号,仿佛在指示着某个地点。
这些梦境支离破碎,却都指向一个核心——地底深处,有一个特定的“地方”或“状态”在等待着他。
到了“第五日”的晚上,梦境出现了迄今为止最清晰、也最恐怖的景象。
他不再是单纯被埋,而是仿佛以灵魂出窍的视角,“看”到了自己被埋葬的具体地点。
那似乎是一个废弃多年的、隐蔽的采石场或者矿坑深处。月光惨淡地照在嶙峋的乱石和枯草上,四周寂静无人。画面如同镜头推进,穿透层层岩石和土壤,最终聚焦在一个简陋的、连棺材都没有的土坑里。
“他”就躺在那里,双眼圆睁,空洞地望着上方,身体已经开始呈现不自然的僵直和灰败。泥土粗糙地覆盖在他身上,只有脸部勉强露出。
而就在这个“他”的旁边,紧挨着,还并排躺着另外两具模糊的尸骸!一具看起来年代久远,只剩下白骨;另一具则似乎死亡不久,皮肤还能看出溃烂的痕迹。
三具尸体,被埋在同一处!
这个景象让焱魂飞魄散!难道那里不止他一个受害者?这是一个……集体坟坑?那个“归来”,是指让他回到那个具体的、恐怖的坟坑里去?
画面持续着,他看到有细微的、暗红色的、如同血管或藤蔓般的东西,从泥土深处蔓延出来,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梦中“他”的手脚和脖颈,像是在汲取着什么,又像是在进行某种邪恶的束缚仪式。
就在这时,视角猛地拉回,他再次感受到了被埋的窒息感和压迫感。那个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和威胁,再次响起:
“……还剩两日……”
“……找到‘门’……”
“……自归……可免苦楚……”
“……待吾亲迎……神魂俱灭……”
“门”?
什么“门”?
在哪里?
梦境到此结束,焱再次惊醒,浑身已被冷汗浸透。这一次,除了恐惧,他心中还涌起一股强烈的、想要呕吐的恶心感,仿佛真的闻到了泥土深处尸骸的腐臭。
他将这个新的梦境细节告诉了我。采石场?矿坑?三具尸骸?暗红色的藤蔓?“门”?
这些信息虽然恐怖,但似乎比之前更加具体了!也许……“门”是关键?如果能在现实中找到那个类似采石场矿坑的地方,找到所谓的“门”,是否就能破解这个诅咒?
我们开始疯狂地在网上搜索本地及周边废弃的采石场、矿坑信息,对照卫星地图,试图寻找与梦中景象相似的地点。这是一项大海捞针的工作,而且充满了不确定性——梦中的景象可能是象征性的,未必是真实存在的地点。
时间只剩下最后两天。焱几乎不眠不休,眼睛布满血丝,处于崩溃的边缘。恐惧和绝望几乎要压垮他。
在“第六日”的下午,就在我们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我偶然间翻到一本介绍本地边缘地理的小册子,里面提到市郊靠近邻县交界处,有一个废弃了超过三十年的小型石灰岩矿场,因为事故和效益问题关闭,据说地下坑道复杂,曾有过一些诡异的传说,但早已无人问津。
卫星地图显示,那个矿场的位置偏僻,周围地貌与焱梦中那种嶙峋乱石的感觉有几分相似!
这会是巧合吗?
我们决定,无论如何,必须去那里看一看!这是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线索了。尽管深知此行可能极其危险,但坐以待毙只能是死路一条。
“第七日”的黎明,天色阴沉。我和焱,还有两个胆大的朋友(我们并未告知他们全部真相,只说是去探险),带着强光手电、绳索、防身工具等,驱车前往那个废弃的矿场。
一路上,焱沉默不语,脸色惨白得像纸,双手一直紧紧攥着,身体微微发抖。他能感觉到,随着目的地的临近,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越来越重,手腕和脖子上那种被扼握的幻觉也再次出现。
命运的“第七日”,终于来临。
等待我们的,会是解脱的“门”,还是……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