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的轰鸣是城市血脉的搏动,也是寒每日生活的固定节拍。她习惯于在这段地下旅程中放空自己,任由思绪随着车窗外的黑暗一同飞驰。
直到那个循环的开始。
一切始于一种微妙的“失真感”。熟悉的2号线车厢仿佛被投入了静默的水箱,周遭乘客的面孔褪色成模糊的背景板,他们的交谈声、手机噪音被无限拉长、稀释,最终只剩下列车本身单调而尖锐的金属摩擦声,一下下凿击着鼓膜。
然后,他就在那里了。
车厢连接处的阴影里,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浮现。并非走入,而是如同显影液中的相片,由淡至浓,凝聚成一个无法忽视的存在。
寒的呼吸一滞。目光被死死盯在那个人影上。
模糊。极致的模糊。
那不是光线不足造成的昏暗,而是一种主动的、颤动的失真,覆盖了他的全部细节。性别仅凭轮廓猜测为男性,衣着、年龄、容貌悉数隐藏在那层令人焦躁的视觉噪音之后。唯有那模糊面孔的方向,明确无误地指向她。
他静止着,沉默着。却散发出海啸般的情绪洪流——一种无声的、绝望的急切,穿透那层模糊的屏障,重重压在她的心口。
寒想移动,双脚却像焊死在车厢地板上。她想开口,声带却拒绝振动。她成了这场无声戏剧里唯一的观众,被迫接收着那强烈却无法解读的讯号。
他想要什么?他想说什么?
没有答案。只有那固执的凝视,和车厢永恒不变的轰鸣。
呜——
进站的提示音(没有语音,只有尖锐的鸣响)如同解除魔法的咒语。
人影随着车门的开启而瞬间淡化、消散,如同被风吹散的烟尘。
周围的嘈杂瞬间回流,乘客们恢复清晰,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短暂的失神。寒猛地吸进一口气,心脏狂跳,手心里一片冰凉的汗。
是幻觉吗?过度疲劳的产物?
第二天,同一时间,同一段隧道。当黑暗再次吞没车窗,那诡异的静默再次降临。
他又出现了。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模糊,同样的无声凝望,同样沉重的绝望感。
日复一日。连续三天。
这成了她生活中一个恐怖的固定节目。她从最初的惊恐,变为困惑,最终成为一种深沉的无力与烦躁。这无声的循环是一种折磨,一个近在咫尺却永远无法触及的谜。她试过拼命集中精神,试图穿透那层模糊,却每次都撞上一堵无形的墙。
直到第四天。
她踏上地铁,神经下意识地绷紧,准备迎接那熟悉的折磨。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列车正常运行,乘客喧闹寻常,窗外隧道黑暗依旧,却再无那诡异的静默和那个模糊的人影。
循环,毫无征兆地停止了。
寒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但一种更深的不安却悄然滋生,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心头。
那无声的循环结束了。但她有一种清晰的预感——
某种东西,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