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安禾惊魂未定,但感受到脖颈上火辣辣的疼痛,还是强自镇定地摇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微颤:“张叔,我……我没事。”
说话间,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悄悄投向那个刚刚以雷霆手段制服王大福的身影。
而当她看清对方的脸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人也正用一双充满担忧和急切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竟然是段俊安!
韩安禾的心跳漏了一拍,脑子里一片混乱。
前几天她才刚收到他寄来的信,信里明明说他出紧急任务了,归期不定。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以这样一种方式?
段俊安迅速检查了一下王大福确实被彻底控制住后,立刻大步走上前来。
他的目光牢牢锁在韩安禾渗血的脖颈上,眉头紧锁,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安……韩同志,你没事吧?伤口怎么样?”
他差点脱口而出的亲昵称呼在舌尖转了个弯,硬生生改成了疏离的“韩同志”。
一旁的张学军看着两人之间这明显不寻常的眼神交流和段俊安那过于关切的语气,惊讶地挑了挑眉:“嗯?俊安,安禾,你们俩认识?”
韩安禾连忙收回与段俊安对视的目光,转向张学军解释道:“张叔,他是我哥的战友。”
张学军闻言,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随即又觉得这巧合实在有些奇妙:“嗬!原来是康年那小子的战友?那还真是巧了!”
他看了看韩安禾脖子上的伤,虽然不深,但血流了不少,看着吓人,便对段俊安吩咐道:“俊安,既然你俩认识,那就麻烦你了。我这边还得处理后续,走不开。你赶紧帮张叔个忙,带安禾去卫生院处理一下伤口,好好检查检查,别感染了。”
段俊安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跟韩安禾单独相处,好好看看她的伤势,听到这话,立刻挺直腰板,声音洪亮地应道:“好的,张叔!保证完成任务!”
那态度,恭敬得不像话。
张学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过分乖巧的态度弄得一愣,狐疑地打量了他一下:“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礼貌了?”
在他的印象里,平时让他帮个忙,哪次不是爱搭不理或者直接谈条件?
段俊安被问得有些窘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眼神飘忽了一下,没好意思接话。
张学军此刻心思都在案子上,也没多想,只当是段俊安韩安禾面前对他这个叔叔客气。
他挥了挥手,不耐烦地催促道:“行了行了,别杵在这儿了,赶紧带安禾去卫生院!我这儿还一堆事呢!”
段俊安如蒙大赦,立刻转向韩安禾,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韩同志,我们走吧?”
韩安禾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煞气凛然,此刻却显得有些笨拙局促的男人,又感受到张学军叔叔关切的目光,只好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麻烦段同志了。”
段俊安护着韩安禾离开了那片废弃的院落,朝着公社卫生院走去。
他刻意放缓了脚步,迁就着韩安禾可能受到的惊吓。
一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气氛微妙。
韩安禾是惊魂未定,加上脖颈疼痛,没什么说话的欲望;段俊安则是满腹话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目光总是忍不住瞟向她颈间那道刺目的红痕。
到了卫生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检查了韩安禾脖子上的伤口。
幸好,王大福当时情绪激动,力道不稳,伤口并不深,只是划破了表皮和浅层血管,血流得吓人但未伤及要害。
医生仔细地清洗了伤口,消毒后上了些药粉,然后用纱布仔细包扎了起来。
整个过程,段俊安都紧绷着脸站在一旁,眼神锐利弄得医生都有些紧张。
“还好,伤口不深,按时换药,注意别沾水,过几天就好了。”医生叮嘱道。
处理好伤口,两人还需要返回公安局配合做笔录。
从卫生院出来,段俊安看着韩安禾略显苍白的脸色和脖颈上那圈刺眼的白色纱布,眉头始终没有舒展。
他沉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玻璃药瓶,里面是几片白色的药片。
“韩同志,”他停下脚步,将药瓶递到韩安禾面前,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却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这是消炎药,医生开的。回去记得按时吃,预防感染。”
段俊安此刻穿的还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旧便装,与平日里笔挺的军装形象截然不同,但这并未削弱他话语中的分量。
韩安禾看着他那双紧盯着自己的眼睛,又看了看他掌心那瓶药,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略带薄茧的温热掌心,像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
“……谢谢。”她低声说,将药瓶紧紧攥在手心。
段俊安见她收下,紧绷的神色才稍稍缓和,继续护着她朝公安局走去。
从卫生院出来,韩安禾在段俊安的陪同下回到了公社公安局。
做笔录是在一间单独的办公室里,负责询问的是两位表情严肃的公安同志,其中一位还是生面孔,目光锐利,带着审视的意味。
张学军因为需要避嫌,并未亲自参与询问,但段俊安被允许在一旁陪同,这给了韩安禾一些无声的支持。
询问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压力。
“韩安禾同志,请你详细叙述一下,今天下午三点左右,你为什么会在红旗公社东区那座废弃的砖厂院子里?” 那位表情最严肃的公安开门见山地问道,笔尖已经悬在了记录本上方。
韩安禾心里一紧,她知道这个问题避无可避。
她尽量保持镇定,用事先想好半真半假的说辞回答:“我去那边看望一位独居的老人,回来的时候想抄个近路,看那个院子荒废着,就想从里面穿过去,能快一点回到大路上。”
“只是路过?” 那位公安同志显然不信,眼神锐利如刀,“那么偏僻的地方,一个年轻女知青,独自一人?韩同志,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这关系到敌特案件!我们希望你能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