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安禾心满意足地吃着碗里热气腾腾的杀猪菜,感受着那酸香浓郁、肥而不腻的滋味在口腔里爆炸开来。
作为曾经的生活类美食博主,她对“吃”有着超乎常人的热爱和研究。
在现代社会,她尝过各种版本的杀猪菜,从东北特色餐馆的精致还原到网红店的创新改良,用料或许更讲究,摆盘或许更精美,但似乎总缺少了一种灵魂性的东西。
而眼前这碗,用料朴实无华——自家腌渍发酵恰到好处的酸菜、刚刚宰杀还带着体温的猪肉、灌制新鲜的血肠、农家自产的红薯粉一切都粗犷而真实。
可就是这最简单的组合,在大铁柴火锅里,由姚春花那双看似粗糙却蕴藏着无限魔法的手烹调出来,竟产生了如此震撼的美味。
每一种食材的本味都被激发到极致,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醇厚、奔放、直击心灵的温暖力量。
这是一种无法被精细复制的“锅气”和“人情味”。
她想起之前为数不多的几次去大队长家吃饭的经历。
无论是简单的贴饼子熬小鱼,还是偶尔尝到的葱油饼、土豆炖豆角,甚至是一碗普普通通的小米粥,经姚春花的手做出来,就是格外香甜,有种熨帖肠胃的踏实感。
那是一种将平凡食材化为神奇的家常魔法,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和智慧。
一个极其“诡异”却又无比诱人的念头,猝不及防地窜进韩安禾的脑海,让她自己都差点被嘴里的肉呛到——
要是嫁给段俊安,岂不是天天都能吃到姚春花婶子做的饭了?
这个想法毫无征兆,甚至带点吃货属性的“没出息”,却真实地浮现出来。
抛开段俊安本人那挺拔的身姿和看向她时亮得惊人的眼睛,抛开段家在这村里的好名声,甚至抛开那些现实的考量。
单就“能天天吃到如此美味家常菜”这一点,竟然就构成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理由!
这简直是为她这个穿书前就致力于探索美食奥秘的灵魂量身定做的“福利”。
能近距离观摩学习姚春花的独门手艺,天天被这样温暖实在的饭菜滋养。
光是想象一下,味蕾就先投了赞成票。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被热气熏红了脸,用力嚼着嘴里的肉片,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个“为了口吃的就想嫁人”的荒唐念头给嚼碎咽下去。
但心底某个角落,却因为这个纯粹基于口腹之欲的幻想,而泛起一丝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又无奈的涟漪。
在这物质匮乏的年代,能牢牢抓住胃的,或许真的拥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强大吸引力。
午饭的热闹和满足感尚未完全消散,队部门前的空地上便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剩下的四头大肥猪被依次拖出,空气中再次弥漫起紧张而期待的气息。
这才是真正关系到每家每户年关餐桌上油水厚薄的关键时刻。
四头猪,听起来是个庞大的数字,但架不住胜利大队人口众多,家家户户都眼巴巴地指望着。
平日里或许还不显山露水,一到这种按工分、人口综合计算分配物资的时刻,人丁兴旺、劳力充足的家庭优势就立刻凸显出来。
家里壮劳力多的,工分挣得足,分到的肉自然又多又好,惹来一片羡慕的目光。
而人口多但劳力少的,则只能靠着基数分些基本的份额,主妇们已经开始在心里精打细算哪块肉该炼油,哪块肉该包饺子。
段定国和李建党拿着最终的核算清单,表情严肃,确保公平。
喊名字、报工分、称肉、登记……流程重复而高效,人群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念到而涌动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案板上的猪肉快速减少。
肥膘、五花这些好部位最先被挑走,剩下更多的是瘦肉和骨头。
终于,在大部分社员家庭都心满意足或略有遗憾地领到自己的份额后,轮到了知青点。
然而,此时只剩下最后一头猪的肉了,而且已经是这头猪上相对次要的部分。
知青们的工分本就普遍低于常年劳作的社员,而知青内部,差距也同样明显。
像杨雨寒这样来了好几年的老知青,已经逐渐适应了农活强度,工分挣得相对多一些,脸上还能保持着些许镇定。
而韩安禾、韩安珩姐弟,以及颜菀白、沈延敬、宋文镜这五人,都是秋收前一个月才被分配到胜利大队的。满打满算,也就干了小半年的活。
韩安禾的情况尤其特殊。她刚下乡就生了一场大病,几乎耗光了原主本就孱弱的体力。
病好后,队长段定国照顾她,给她安排了相对轻省的打猪草的活儿,这活计稳定,但工分也低,一天只有三个工分。
直到秋收大会战那最忙碌的二十几天里,她才跟着大家一起下地,拼尽全力,一天能拿到八个工分。
秋收结束后,她又回到了打猪草的岗位上。
相比之下,韩安珩虽然同样初来乍到,但身体底子好,又肯吃苦,平时就能拿到八个工分,秋收时更是能顶上一个壮劳力,拿到了惊人的十二个工分一天。
可即使如此,他们姐弟俩的工分加起来,总数可能还不到杨雨寒这样老知青的一半。
工分就是硬道理,分配方案早已核定,此刻只是按清单执行。
段定国念到他们的名字时,语气似乎都放缓了一些:
“沈延敬!工分六百三!分前槽肉六两!”
“宋文镜!工分七百二!分五花肉七两!”
“颜菀白!工分五百五!分后鞧肉四两!”
每念一个,分量就肉眼可见地少一截。颜菀白领回那小小一块用稻草系着的肉,脸上难免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好歹有肉呢!
接着是韩安珩和韩安禾。
“韩安珩!工分九百整!分五花肉七两,肥膘三两!”
韩安珩上前,平静地领了属于他的那份。
最后是韩安禾。
“韩安禾!工分四百三十!分血脖肉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