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的回归,如同在省城这潭深不见底的水中投入了一块千钧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每一个角落。特别事务处理局、玄阴宗、炎阳谷、五毒教、观星阁,乃至那些潜藏更深的势力,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铁刹山风云骤起,李默现身,一言慑服群雄,携那身负惊天血脉的少女安然离去——这条信息所蕴含的意味,让所有知情者都感到心头沉甸甸的。
特别事务处理局,省城分部。
龙骁看着手中那份由铁刹山外围观察员发回的、语带震撼的简报,久久无言。简报中虽未描述具体战斗细节,但“威压全场”、“各方退避”、“深不可测”等字眼,已足够说明问题。
“他比我们想象的……走得更远。”龙骁最终缓缓吐出一句话,看向对面的赵启明,“一步破三阵或许还可以理解为某种秘法或特殊手段,但能在铁刹山那种龙蛇混杂之地,仅凭气势便压得各方势力不敢妄动……这已非寻常修行者所能企及。”
赵启明脸色凝重地点点头:“总局那边也传来了新的指示,要求我们重新调整对李默及五仙堂的定位。‘有限观察’策略不变,但接触级别需要提升,必要时,可以给予一定程度的‘便利’与……有限合作。”
“合作?”秦风在一旁微微皱眉,“以他的实力和性格,会需要与我们合作吗?”
“不是他需要我们,而是我们需要他。”龙骁一针见血,“省城的稳定,乃至更大范围的平衡,如今很大程度上系于他一人之身。与他保持沟通渠道,了解其动向与意图,本身就是一种维稳。更何况,那些隐世宗门和古物会残党,同样是我们的潜在威胁。在某些特定情况下,我们的目标或许会与五仙堂一致。”
赵启明接口道:“秦风,你与田爽有过接触,这条线不能断。适当的时候,可以释放一些善意,比如……关于古物会残党可能藏匿地点的一些‘模糊’信息。”
秦风心领神会:“明白。”
……
城西,那家典当行后院的密室内。
气氛比之前更加压抑。玄魍、星衍老道、炎阳谷与五毒教的代表再次聚首,只是这一次,几人脸上都再无之前的算计与跃跃欲试,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挫败。
“铁刹山传来的消息,诸位都知晓了吧?”星衍老道的声音带着干涩,“此子之能,已非我等所能揣度。胡家祖池外那无形屏障,绝非灵力或妖力所能解释,更近于……言出法随,规则显化!”
玄魍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师兄玄骨尸骨无存,宗门至宝失落,此仇不共戴天,但此刻,复仇的念头却被一股更强大的恐惧所压制。“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算了又能如何?”炎阳谷的长老没好气地道,“去五仙堂送死吗?连铁刹山那么多同道都奈何他不得,我们这几个人够他塞牙缝吗?”
五毒教的代表阴恻恻地道:“硬碰硬自然不行。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李默再强,终究是人,只要他还有在乎的人,就有弱点。那个田胖子,还有那个刚回来的小丫头……”
星衍老道立刻摇头打断:“不可!此乃取死之道!一旦触及他的逆鳞,后果不堪设想!眼下之计,唯有暂避锋芒,静观其变。我观星阁夜观星象,紫微晦暗,煞星冲宫,更大的变局或许还在后面。我们只需耐心等待,未必没有机会。”
几人沉默下来,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星衍老道所言是目前最稳妥的选择。与一个疑似触及规则层面的存在为敌,绝非明智之举。
……
阴暗的地下据点内。
黑袍人蜷缩在角落,气息比之前更加衰败。铜镜彻底碎裂,黑色木盒也布满裂痕,他最后的希望破灭了。李默安然归来,甚至解决了铁刹山的麻烦,这消息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圣祖……您的仆人……无能……”他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绝望的灰败。但随即,那灰败之中又燃起一丝疯狂的火焰,“不……不能放弃……还有最后的办法……那个地方……必须去……”
他挣扎着爬起来,开始翻找一些更加古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卷轴和器物,似乎准备进行某种孤注一掷的仪式。
……
清风巷七号小院。
外界因李默回归而掀起的波澜,似乎并未影响到院内的宁静。但这份宁静之下,是更加有序高效的运转。
李默归来后的第一次“堂口会议”,正在槐树下进行。参与者包括李默(依旧躺在藤椅上,半闭着眼)、白娘娘、柳十三、田胖子以及坐在白娘娘身边,好奇听着大家说话的糖糖。赤烈、黄三、白圆、灰八则在外围警戒。
“省城局势,因主人归来,表面暂稳,但暗流更甚。”白娘娘清冷的声音做着总结,“官方态度暧昧,隐世宗门忌惮退缩,古物会残党隐匿更深。然,敌意未消,祸心犹存。尤其是古物会,其手段诡异,防不胜防,需重点防范。”
田胖子补充道:“我遭遇的那次袭杀,对方手段狠辣,像是死士,身上没有任何标识。但能同时调动擅长咒术(玉佩)和袭杀(两名刺客)的力量,其背后势力绝不简单。”
柳十三甩着尾巴,瓮声瓮气道:“要我说,管他什么牛鬼蛇神,只要敢露头,直接碾死就是!有默哥在,怕他们作甚!”
李默眼皮都没抬,只是淡淡开口:“糖糖。”
正认真听着的糖糖一个激灵,连忙坐直身体:“默哥哥,我在!”
“你血脉初醒,灵觉远超常人。日后在院中,多留意有无异常气息或窥探,尤其是那种……带着恶意的。”李默吩咐道。糖糖的血脉层次极高,对于一些隐藏极深的恶意或邪气,感应可能比白娘娘和黄三更加敏锐。
“嗯!我知道了,默哥哥!我一定会好好‘看’着的!”糖糖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仿佛接到了什么神圣的任务。
李默又看向田胖子:“你伤势初愈,近期以巩固为主,将此次历练所得彻底消化。驱邪印与静心咒需勤加练习,此为护道根基。”
“是,默哥!”田胖子恭敬应道。
最后,李默的目光落在白娘娘身上:“堂口内外事务,依旧由你统管。界域我已再次加固,非元婴之上,不可破。日常警戒,按现有安排即可。若有元婴级及以上力量来犯……”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我自会处理。”
“谨遵主人之命。”白娘娘蛇首微垂。
安排妥当,李默便不再关心这些琐事,心神似乎再次沉入了他那浩瀚无边的世界之中。
会议结束,众人(仙)各自散去。
田胖子回到自己房间,开始闭关消化此次生死历练的收获,尤其是对堂口气运的运用心得。糖糖则跟在白娘娘身边,开始系统地学习如何控制体内那浩瀚的力量,她偶尔无意间散发出的丝丝威压,让一旁的柳十三都感到有些侧目。
白娘娘统筹全局,神念如同精密网络,覆盖小院。柳十三虽然好战,但也明白此刻不是惹事的时候,乖乖抱着黑色鳞片进行它的“神识对战”,气息在对抗中愈发凝练凶悍。
五仙堂如同一个精密的齿轮,在李默这根主轴的带动下,高速而平稳地运转着,积蓄着力量,等待着可能到来的风雨。
李默看似慵懒地躺在藤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他的神念,却早已如同无形的触须,悄然蔓延出小院,掠过省城的大街小巷,掠过那些隐匿的据点,掠过官方的大楼……感知着这座城市每一丝细微的能量波动与情绪变化。
他“看”到了官方的谨慎与算计,“看”到了玄阴宗等势力的退缩与不甘,“看”到了古物会残党那如同毒蛇般潜伏的恶意,也“看”到了更多隐藏在更深处的、模糊而强大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巨兽,似乎也被近期接连的变故所惊动,投来了审视的目光。
省城,乃至更广阔的天地,都因他的存在,而变得暗流汹涌,格局诡谲。
“山雨欲来……”李默在心中默念,嘴角却勾起一抹近乎淡漠的弧度。
他摊开手掌,那幅“画中山”的画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掌心。画卷之上,山水朦胧,但在那云雾最深处,一点微不可察的星光,正悄然亮起,与遥远未知的所在,产生着某种玄妙的共鸣。
风暴将至,而他,已备好舟楫。
只待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