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胖子怀揣着那块来之不易的镇魂木,肩头蹲着机警的灰八,脚步匆匆地穿行在城隍庙街外围的巷弄间。方才那黑袍身影一闪而过的阴冷气息,如同跗骨之蛆,在他心头萦绕不去。那绝非错觉,也与寻常的阴邪之气不同,带着一种令他本能厌恶的、与之前古物会邪物同源的污秽感。
“灰八,刚才那个穿黑衣服的,你感觉到了吗?”田胖子低声问道。
灰八“吱吱”叫着,小脑袋连点,细小的爪子紧张地抓着田胖子的衣领,显然也感知到了那股不祥的气息。
田胖子心中更沉,不敢怠慢,几乎是跑着回到了清风巷。一踏入那熟悉的界域范围,那股无形的压力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安心的庇护感。他长长舒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默哥!白娘娘!我回来了!”田胖子推开院门,急切地喊道。
院内,李默依旧在藤椅上,目光却已从古籍上移开,落在了田胖子身上,尤其是在他怀中那块被简单包裹的镇魂木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白娘娘从槐树下抬起蛇首,蓝宝石般的瞳孔扫过田胖子,清冷道:“东西找到了?何事如此惊慌?”
柳十三也游弋过来,猩红的蛇瞳盯着田胖子:“胖小子,被人欺负了?告诉十三爷,爷去吞了他!”
田胖子连忙将镇魂木取出,递给白娘娘,同时快速将自己遭遇黑袍人以及那丝诡异气息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感觉,跟之前在古物会老巢感受到的邪气很像,但更隐晦,更让人不舒服。”田胖子心有余悸地说道。
白娘娘用神念探查了一下镇魂木,确认无误后,将其小心收起,随即蛇瞳变得锐利起来:“古物会残党?竟敢在城中现身,还敢窥视我五仙堂之人?”
柳十三顿时暴怒,周身凶煞之气翻涌:“果然是那些阴沟里的老鼠!还没杀干净吗?默哥,让十三我去,把那些杂碎揪出来碾死!”
李默神色平静,并未因田胖子的描述而动容,仿佛早已预料。他手指轻轻敲击着藤椅扶手,淡淡道:“诅咒的气息。”
“诅咒?”田胖子一愣。
“嗯。”李默看向他,“你身上,沾染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诅咒印记,若非你身具堂口气运护体,又及时返回界域,此刻怕是已心神不宁,厄运缠身了。”
田胖子吓了一跳,连忙上下打量自己:“诅、诅咒?默哥,那怎么办?”
“无妨,一缕无根浮萍,已被界域净化。”李莫道,“对方手段拙劣,只是凭借与你短暂接触过的某物为引,试图施加影响。看来,古物会的确尚有漏网之鱼,且贼心不死。”
白娘娘沉吟道:“主人,是否需要主动出击,将其彻底铲除?以免后患。”
李默摇了摇头:“藏头露尾之辈,掀不起大浪。他们既然选择了诅咒这种阴损手段,便是自知实力不济,不敢正面交锋。此刻想必已如惊弓之鸟,再度隐匿。”
他话锋一转,看向田胖子:“此次你应对尚可,临机应变,未堕堂口威名。这镇魂木品质尚可,于我有些用处。”
得到李默的肯定,田胖子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同时又因那“诅咒”之事感到一阵后怕。他这才明白,默哥让他外出,不仅是磨砺,更是一次精准的“钓鱼”,而自己险些就成了那被暗中咬钩的鱼饵。
“不过,此事也给我等提了个醒。”白娘娘接口道,语气严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古物会残余精通各种邪术诡计,日后需更加警惕。胖子,你日后外出,需更加小心,非必要,尽量不与不明之物产生直接接触。”
田胖子连忙点头:“我记住了,白娘娘。”
柳十三甩着尾巴,不满地哼哼:“要我说,就该主动杀上门去!把这些老鼠窝一个个端了!”
李默瞥了它一眼:“匹夫之勇。敌暗我明,盲目搜寻,徒耗精力。他们既已出手,便不会只有一次。静观其变,以逸待劳即可。”
他重新拿起古籍,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漠:“跳梁小丑,无须挂心。各自修行去吧。”
见李默如此态度,众人(仙)也便安心下来。默哥说无事,那便定然无事。
白娘娘开始安排后续事宜。她让灰八加强小院周边,尤其是地下的巡逻与警戒,任何异常气息都需立刻上报。又吩咐赤烈、黄三、白圆,平日也多留意界域外围的动静。对于田胖子,她则开始传授一些基础的辟邪、净心咒法,以及如何更有效地运用堂口气运护持己身,抵御外魔侵蚀。
柳十三虽然嚷嚷着要出去厮杀,但在白娘娘一个眼神下,也只能悻悻地盘踞到一旁,继续抱着那枚黑色鳞片进行它的“神识对战”,只是时不时还会嘟囔几句“便宜那些老鼠了”。
李默则拿着那块镇魂木,端详了片刻。这木头年份久远,内蕴的镇魂安神之力颇为精纯,是制作某些特殊符箓或布置静心阵法的上好材料。他随手将其放在石桌上,并未立刻使用,目光再次投向那幅“画中山”画卷,若有所思。
古物会的残余,官方的关注,各方势力的暗中窥探,糖糖觉醒的血脉……种种线索与危机,如同蛛网般交织。而他,依旧稳坐钓鱼台。
他并不急于清除那些阴暗角落里的虫子。有时候,留着一两条线,反而能牵出更多隐藏在水下的东西。
省城的夜,再次降临。
在某个更加隐蔽、散发着浓重霉味和邪气的地下据点内,那个黑袍人看着面前铜镜中再次失败的反噬痕迹,以及镜面上又多出的几道裂痕,发出了压抑而疯狂的低吼。
“为什么……为什么连圣祖的诅咒都无法沾染他?!那到底是什么力量?!”
他死死攥着手中那块已经变得黯淡无光的碎布,眼中充满了血丝与怨毒。
“不行……不能放弃……必须让圣祖降临……必须让那个亵渎者付出代价……”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更加古老、布满诡异符文的黑色木盒,眼中闪烁着近乎殉道者的疯狂光芒。
小院内,李默若有所感,抬眼望了一眼某个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冥顽不灵。”
他轻轻一拂袖,一道无形无质的波动,如同水纹般荡漾开去,悄无声息地加固了整个清风巷,乃至更大范围的某种“规则”壁垒。
想要在他的地盘上,玩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也得问问他同不同意。
夜色深沉,暗流在更深的阴影下涌动。五仙堂的灯火,在清风巷中静静亮着,如同迷雾中永不熄灭的灯塔,坚定而从容。田胖子在灯下刻苦练习着白娘娘新教的辟邪咒文,柳十三在角落里与鳞片中的“对手”搏杀,白娘娘则统筹全局,守护着这一方天地。
风暴在酝酿,但磐石依旧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