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仙堂的牌匾(由田胖子亲手书写,字迹歪扭却气势十足)在清风巷七号正堂挂起,这小院便彻底换了气象。往日李默一人独居的清静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生机勃勃又略显诡异的“宗门”氛围。
田胖子作为名义上的掌堂大弟子,每日的生活变得极其规律且充实。
天不亮,他就会被柳十三那冰冷的尾巴尖“温柔”地戳醒,进行惨无人道的晨练——要么是被柳十三追得满院子跑,锻炼身法(逃命能力);要么是顶着白娘娘凝聚的、足以冻僵骨髓的寒气扎马步,锤炼意志(和抗冻能力)。美其名曰:“玉不琢,不成器。”
晨练完毕,便是“早课”。田胖子需要逐一与五位仙家进行意念沟通,一方面是加深联系,熟悉它们的力量属性,另一方面也是听取“工作汇报”。
胡家火狐(自取名“赤烈”)经过上次的教训,变得异常恭顺,每日都会将自身妖力融入小院界域,仔细巡查,一旦发现任何异常能量波动,立刻就会通过契约向田胖子和白娘娘示警。它甚至开始尝试将自己的火焰幻术与白娘娘的冰晶结界结合,研究新的防御手段,虽然经常因为属性相冲搞得冰火两重天,被白娘娘冷眼训斥,但态度极为积极。
黄家黄三则是每日不见踪影,但总会准时在早课时间,通过契约传回一些零碎却有用的信息——比如城东某处阴气突然加重,疑似有游魂聚集;城南古玩市场流出一件带着淡淡煞气的玉如意;甚至还有隔壁几条街王老太太家猫丢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它就像一张无形的信息网,将省城某些层面的风吹草动,不断汇集到这小院里。
白家白圆依旧憨吃酣睡,但它那身玉白色的尖刺,却蕴含着精纯的生机与净化之力。田胖子在它的辅助下,体内蚀魂散的余毒被彻底拔除,经脉也被滋养得更加坚韧宽阔。白圆还主动承担起了“净化”小院环境的职责,任何污秽、阴邪的气息,靠近它一定范围都会自然消弭。
灰家灰八带着它的子子孙孙,将清风巷乃至周边几条街道都纳入了“监控”范围。它们无孔不入,任何陌生面孔的出现,任何异常的交谈,都逃不过它们的耳目。虽然传递回来的信息大多琐碎,但胜在量大且及时,为小院提供了最基础的情报屏障。
至于柳十三,它的“工作”相对简单——随时待命,准备砍人。平日里,它大部分时间都盘踞在院中阳光最好的地方打盹,或者偷偷观察自家夫人有没有心情好转的迹象,偶尔被田胖子投喂些美食好酒,日子过得倒也惬意。只有在白娘娘眼神扫过来时,它才会立刻挺直蛇身,做出一副“时刻准备为堂口流血牺牲”的凛然模样。
而实际上的管理者白娘娘,则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她不仅监督田胖子的修炼,协调五路仙家的职责,还用自身精纯的寒冰妖力,结合李默布下的界域,将小院打造得如同铁桶一般。她甚至开始教导田胖子一些粗浅的御下之道和人情世故,毕竟作为掌堂弟子,不能永远只是个懵懂的打手。
李默对于院内的这番变化,依旧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他大部分时间仍在看书、推演棋局,只有当田胖子修炼出了岔子,或者五路仙家之间闹出无法调和的矛盾时,他才会淡淡地开口指点一句,或者一个眼神压下所有纷争。他的存在,如同定海神针,让这看似混乱的“五仙堂”,始终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与向心力。
然而,院内的平静,并不能完全隔绝院外的风浪。
那些窥探的目光,虽然因为小院防护的加强和李默之前的警告而变得更加隐蔽,却从未真正消失。而且,田胖子和几位仙家都能隐约感觉到,窥探者的数量,似乎在缓慢增加,手段也越发刁钻。
这一日,黄三急匆匆地通过契约传回一道意念,带着少有的凝重:“田爷,白娘娘!西南方向,高新区那边,有‘官面上’的人,在暗中打听咱们堂口的事情!问得很细,包括田爷您的来历,还有……主上的信息!”
几乎同时,负责外围警戒的灰八也传来消息:“巷子口多了几个生面孔,像是练家子,气息不弱,在附近转悠半天了,不像是普通路人。”
赤烈(火狐)也发出预警:“界域边缘检测到一种极其隐晦的探测波动,带着‘观星’特有的星辰之力痕迹,试图解析我们的防御结构!”
一时间,数道不好的消息几乎同时传来!
官方、不明势力的探子、还有那个神秘的“观星阁”!
田胖子心头一紧,看向白娘娘。
白娘娘蓝宝石般的蛇瞳中闪过一丝冷意,意念扫过全院:“各司其职,加强戒备。赤烈,干扰那股探测波动。灰八,盯紧巷口那几人,查清来历。黄三,继续探听官方动向。”
她安排得有条不紊,随即看向藤椅上的李默:“主上,外面……”
李默放下手中的棋子,目光似乎透过屋顶,望向了那片被窥探的虚空,语气依旧平淡:“跳梁小丑,何足道哉。”
他甚至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但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气息,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悄然扩散开来,瞬间掠过整个小院,甚至蔓延到了院墙之外。
巷子口,那几个假装闲聊的“练家子”,忽然同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仿佛被什么极其恐怖的存在瞥了一眼,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不敢再多停留,匆匆离去。
高新区那栋写字楼内,正在试图解析小院防御的“观星阁”成员,面前的仪器再次爆出一团火花,所有数据彻底紊乱,操作人员更是脸色一白,仿佛神魂都受到了冲击。
而官方那边,正在查阅档案的秦风,忽然接到上级一个加密通讯,内容言简意赅:“暂停对清风巷七号的一切非必要调查行动,保持观察,不得惊扰。”
所有的窥探与试探,在李默这无声无息的一念之间,再次被强行按了下去。
小院内,田胖子和众仙家都松了口气,同时对李默的敬畏更深了一层。主上甚至无需动手,仅仅是一个念头,便能震慑四方!
然而,白娘娘的眉头却并未舒展。她看向李默,传递出一道带着忧虑的意念:“主上,此次窥探,来自多方,且颇有章法,不似之前散兵游勇。恐怕……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
李默闻言,目光从棋盘上抬起,落在了那幅一直放在屋内书案上的“画中山”画卷。
“山雨欲来,便让它来。”他淡淡道,指尖一枚黑子轻轻落下,点在棋盘一处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却瞬间让整个棋局的气机,变得杀机四伏。
“正好,借此机会,磨一磨刀。”
他的目光扫过院中的田胖子和五位仙家,最终定格在田胖子身上。
“胖子,你这掌堂弟子,也该真正见见风浪了。”
田胖子浑身一震,从大哥平静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知道,五仙堂的安逸日子,恐怕真的要结束了。
接下来,将是真正的考验。
而院墙之外,那些暂时退去的阴影,也正在黑暗中,酝酿着更加汹涌的波涛。这看似平静的都市之下,一张无形的大网,似乎正在缓缓收紧。而清风巷七号,这个汇聚了隐世少年、市井弟子与五路仙家的小小院落,已然成为了这场风暴无可回避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