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看着那条虽然语气冰冷、却明显在努力克制怒火的白蛇,又瞥了一眼瘫在青石板上瑟瑟发抖、用尾巴尖悄悄向他传递求救信号的柳十三,平静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那一丝茫然似乎更深了。
他似乎花了点时间,才将眼前这“悍妇殴夫”的场景,与自己“体恤下属、接来道侣免其相思”的初衷联系起来。
“我名李默。”他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仿佛刚才那场单方面的家庭暴力并未发生,“此地是我居所。柳十三现为田爽护道仙家,我看它独身在此,便接你前来相伴。”
他的解释简单直接,没有丝毫修饰,更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白娘娘那双蓝宝石般的蛇瞳微微眯起,仔细打量着李默。她能感觉到对方话语中的坦然,以及那种仿佛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淡漠。这种淡漠,并非刻意伪装,而是源自生命层次和力量的绝对差距,让她生不出太多质疑的念头。
她又看了一眼瘫着的柳十三,意念冷冷扫过:“他说的,是真的?”
柳十三忙不迭地用尾巴尖拍地,传递出带着哭腔的意念:“千真万确啊夫人!我哪敢骗您!是主上神通广大,把我从寒潭底下捞出来的!让我给这胖子当保镖!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夫人!”它果断把“被迫堕落享受供奉”的那部分略过不提。
白娘娘沉默了片刻。她了解柳十三,这长虫虽然有时候不着调,但在这种大事上不敢撒谎。而且,能如此轻易地将她和柳十三从长白山深处强行拘来,此人的实力,确实深不可测,远非她所能抗衡。
既然反抗无用,那就只能接受现实,并为自己争取最好的条件。
她再次看向李默,意念中的冰冷稍缓,但依旧带着属于一方霸主的矜持与骄傲:“原来如此。妾身白素贞,谢过阁下……嗯,主上,对我家这不成器东西的照拂。”她艰难地适应着新的称呼,顺便又剜了柳十三一眼。
“不过,”她话锋一转,蓝瞳中闪过一丝锐利,“主上既然将妾身也接来,想必不会只是让我等在此虚度光阴吧?不知对我,主上有何安排?”
她这话问得很有水平,既表明了接受现状的态度,又主动询问“工作安排”,姿态不卑不亢。
李默对于白娘娘的适应速度似乎还算满意,点了点头:“你既为柳十三道侣,实力当不在其下。便与它一同,护持田爽,听他调遣即可。”
又是护持这个弱小的凡人?白娘娘目光扫过一旁还在发愣的田胖子,眉头(如果蛇有眉头的话)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让她这长白山白娘娘,和柳十三一起给一个炼气期都勉强的凡人当保镖?这……
她刚想说什么,李默却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跟着他,于你们修行,未必是坏事。”
白娘娘心中一动。到了她这个层次,寻常的灵气积累已经意义不大,更重要的是对法则的感悟和本源的提升。这位神秘莫测的“主上”,其力量层次远超她的理解,或许……这真的是一场机缘?
她再次看向田胖子,眼神中的审视意味淡了些,多了几分探究。
田胖子被白娘娘那清冷的目光看得一个激灵,连忙挤出最灿烂(自以为)的笑容,点头哈腰:“白……白娘娘!以后请多关照!您放心,有我田胖子一口吃的,就绝饿不着您和柳大仙!”他下意识地就把“供奉”那一套搬了出来。
白娘娘对于田胖子的讨好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她更在意的是李默那句话中隐含的深意。
就在这时,李默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看向白娘娘,问了一句:“你可愿与田爽,签下同柳十三一样的护道契约?”
此言一出,柳十三猛地抬起头,蛇瞳中充满了惊恐,拼命朝着白娘娘摆动尾巴,用意念狂喊:“夫人!不要啊!签了这东西就……就卖身了啊!”
白娘娘冷冷地瞥了它一眼,吓得柳十三立刻缩回头,继续装死。
她沉吟片刻。签订契约,意味着彻底绑定,失去自由。但反过来看,也意味着得到了这位“主上”的正式认可和一定的庇护。风险和机遇并存。
她看向李默,那双蓝宝石般的蛇瞳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主上,签订契约可以。但妾身有一个条件。”
“说。”
“若他日,主上觉得我等无用,或者我等想回归山林,还请主上能归还自由。”白娘娘提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要求,实则是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李默几乎没有思考,便点了点头:“可。”
他答应得如此干脆,反而让白娘娘愣了一下。她原本还准备了不少说辞,没想到对方如此痛快。
“既如此,妾身愿签此约。”白娘娘不再犹豫。她是个果决的性子,既然决定了,便不再拖泥带水。
李默再次并指,以自身精血凌空勾勒出那道玄奥的“本命护道契约”符文。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符文的纹路似乎更加复杂一些,隐隐带着一丝冰寒的韵味,与白娘娘的属性更为契合。
符文一成,便一分为二,分别射向田胖子和白娘娘的眉心。
田胖子只觉得眉心再次一热,脑海中又多了一道与白娘娘紧密相连的灵魂契约,以及一些关于如何与她沟通、借用其寒冰之力的法门。他感觉自己与这两位仙家的联系更加紧密牢固,仿佛成了一个特殊的“纽带”。
白娘娘则在契约入体的瞬间,清晰地感知到了那约束灵魂的本源力量,同时也感受到了田胖子那微弱却坚韧的生机,以及……柳十三那家伙藏在契约下的、一丝如释重负又幸灾乐祸的意念?她暗暗记下,准备秋后算账。
契约签订完成。
小院内,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田胖子拥有了两位万年蛇仙作为出马仙家,实力背景瞬间暴涨,但他看着一左一右盘踞着、气息迥异却都强大无比的柳十三和白娘娘,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忐忑,感觉压力山大。
柳十三依旧瘫着,但眼神灵活了不少,偷偷打量着自家夫人,似乎在判断暴风雨是否已经过去。
白娘娘则昂首挺立(蛇身),气质清冷高贵,开始以女主人的姿态审视这个新的“家”,蓝宝石般的蛇瞳扫过小院的每一处角落,最后落在李默身上,传递出一道意念:
“主上,此地虽……质朴,但灵气尚可。不知平日,可有何忌讳与规矩?”
她已经开始主动融入,并试图掌握这里的“生存法则”了。
李默看了她一眼,对于这位新住客的适应能力和主动性似乎还算认可。
“无甚规矩。”他淡淡道,“守好此院,护好田爽。其余,随你们。”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这一人二蛇,转身走回藤椅边,重新拿起那本古籍,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添置了两件……不太寻常的“家具”。
小院内,阳光正好。
田胖子看着身边这两位大佬,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既兴奋又带着点谄媚的笑容。
“柳大仙,白娘娘,您二位……饿不饿?要不,我先去给您二位弄点吃的?”
新的篇章,就在这略显诡异又莫名和谐的清晨,正式拉开了帷幕。清风巷七号,迎来了它的第二位仙家住客,而未来的日子,注定会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