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坊市人声鼎沸,许贤却如坠冰窟。他知道青风真人位高权重,其门下弟子定会谨言慎行,想打探消息绝非易事。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先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下,换上一身灰布短打,扮作寻常散修,在坊市中耐心游走。
一连三日,他穿梭于各个摊位、酒肆、茶楼,竖起耳朵捕捉任何与青风真人相关的只言片语。青风真人在坊市中声名狼藉,不少人私下议论他的好色暴戾,却都对其近期动向讳莫如深,显然是怕引火烧身。
第四日傍晚,许贤蹲在坊市边缘的“杂役处”外——这里是各宗门外围弟子聚集的地方,最易泄露消息。果然,两个青岚宗的外门弟子正蹲在墙角赌钱,其中一人输了钱,忍不住抱怨起来:“妈的,最近手气背透了!都怪师尊,前阵子弄来个女人,搅得整个别院鸡飞狗跳,连月例都拖了好几天!”
另一人嗤笑:“你懂什么?听说那女人是个烈性子,愣是不从,师尊把她关在柴房,气了好几天呢。不过话说回来,那女人是真标致,那天我去送东西,远远瞅了一眼,魂都快飞了……”
许贤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悄悄靠近几步,凝神细听。
“标致有什么用?不识抬举的东西。”输钱的弟子啐了一口,“昨天我去给柴房送水,里面静悄悄的,喊了几声没人应。推开门一看,好家伙,人已经没气了,脑袋撞在石墙上,血都凝住了……”
“什么?死了?”
“可不是嘛!师尊气得把柴房都砸了,骂骂咧咧地让内门的李师兄去处理。李师兄嫌晦气,天黑时拉着板车出了城,估计是扔乱葬岗了……”
后面的话,许贤已经听不清了。他只觉得一股腥甜冲上喉咙,眼前阵阵发黑——那输钱的弟子口中的“李师兄”,正是青风真人座下最得宠的内门弟子李明。
他强压着翻涌的气血,一步步朝那两个外门弟子走去。路过杂物堆时,顺手抄起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你说的李师兄,是不是李明?”许贤的声音像淬了冰,砸在地上能裂出缝来。
两个外门弟子吓了一跳,见是个陌生散修,顿时摆出倨傲之色:“你是谁?也配打听我青岚宗内门师兄的名讳?”
许贤没再说话。铁棍带着风声砸落时,其中一人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便捂着脑袋倒在血泊里。另一人吓得瘫在地上,裤脚湿了一片:“你……你敢杀青岚宗弟子?!”
“聒噪。”许贤抬脚碾过他的喉咙,骨骼碎裂的闷响被坊市的喧嚣吞没。他抽出那人腰间的令牌,确认了李明的身份,转身直奔醉仙楼。
雅间内,李明正搂着风尘女子笑闹,酒液顺着嘴角淌到衣襟上。许贤踹门而入时,他还醉醺醺地抬眼:“哪个不长眼的……”
话音未落,咽喉已被死死扼住。许贤的眼神比乱葬岗的寒冰更冷:“林霞在哪?”
李明的酒意瞬间醒透,瞳孔因恐惧放大:“你是……?你敢动我?我师尊是……”
“青风真人?”许贤的指力骤然收紧,“等我杀了你,再去问候他。”
咔嚓一声脆响,雅间里的笑闹戛然而止。许贤将李明的尸体踢到桌下,溅起的酒液在地上晕开,像一滩劣质的胭脂。
他冲出醉仙楼时,暮色正浓。按照从李明怀中搜出的字条提示,直奔城郊乱葬岗。
荒草没过膝盖,腐臭的气息混杂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许贤循着字条上的标记,在西头老槐树下停下。他没有工具,徒手刨土时,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黑泥,混杂着碎骨与毛发。
指尖触到那块薄薄的木板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
林霞躺在里面,双目紧闭,嘴角凝着一丝倔强,额角的伤口还凝着暗红的血。许贤将她轻轻抱起,用自己的外衣裹住她冰冷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焐热那逐渐僵硬的肌肤。
“霞儿,我来接你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们回家。”
回到府邸时,李氏看到浑身是血的许贤抱着林霞,当场晕厥过去。许大山老泪纵横,蹲在地上捶胸顿足。许安和明玥拉着他的衣角,怯生生地喊“娘”,声音细得像蛛丝。
许贤亲手为林霞擦拭身体,换上她最喜欢的月白色衣裙。后院的海棠树下,他一铲一铲掘土,将她安葬在盛开的花影里。没有墓碑,只有随风飘落的花瓣,盖在新翻的泥土上,像一层温柔的雪。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坟前,直到月上中天。露水打湿了他的衣发,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望着那棵海棠树,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片沉寂的火海。
“霞儿,”他轻声说,仿佛怕惊扰了她的梦,“等我。”
等我踏平青岚宗,等我将青风真人碎尸万段,等我用仇人的血,来祭奠你的安宁。
夜风卷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像是在为这场迟来的复仇,吹响了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