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雷厉风行,决定既下,无人敢违逆。
半个时辰后,车队已然准备就绪。谢晏被小心地安置在一辆铺了厚厚软垫、减震良好的宽大马车里。苏清欢作为他的“随身医官”,也被要求同车照料。
周知府暗自庆幸送走了这尊大神,又因救护有功对未来充满期待,毕恭毕敬地将车队送出城外。
马车辚辚,驶离了平州府。
车厢内气氛有些凝滞。谢晏闭目养神,但苏清欢能感觉到他那若有若无的审视目光。她则眼观鼻鼻观心,专注于医者角色,定期检查他的伤口和体温。
伤口没有出现明显的感染迹象,引流物逐渐减少,体温也维持正常。抗生素和彻底清创的效果显着。
“你的医术,跟谁学的?”谢晏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来了。苏清欢早已准备好说辞:“家母早年曾偶遇一游方郎中,得授一些偏方奇术。民女自幼耳濡目染,略通一二。后家遭变故,流放途中又翻阅了一些母亲留下的医书手札,自行揣摩。”
真假掺半,最难反驳。
谢晏睁开眼,看着她:“仅是揣摩,便敢在活人身上动刀?便能有那般立竿见影的退热奇药?”
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要穿透她的伪装。
苏清欢保持镇定:“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至于药方,确是祖上所传,民女亦不知其深奥原理,只知对症使用。”她将一切推给虚无缥缈的“游方郎中”和“祖传”,这是最安全的说法。
谢晏沉默了片刻,不再追问,转而道:“安澜县疫情,你处理得很好。王主簿的奏报,我已看过。”
苏清欢心中微动,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民女只是做了该做之事。”
“该做之事?”谢晏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包括焚烧尸体、强令隔离、以利诱威逼手段慑服民众?这可不是寻常医者会做、敢做之事。”
他对她在安澜县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苏清欢背后微微渗出冷汗。这位侯爷的消息网络,远比她想象的更迅捷、更深入。
“看来侯爷什么都知道了。民女所为,或许激烈,但确是最有效阻止瘟疫蔓延之法。若依寻常手段,安澜县如今已是死城。”她坦然承认,并不后悔。
谢晏看着她不闪不避的眼神,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欣赏。杀伐果断,有勇有谋,确实非同一般女子。
“你的方法,很有用。”他最终给出了一个评价,“陛下正为国内频发的瘟疫忧心。”
苏清欢的心跳骤然加速。女帝!她真的要接触到这个王朝的最高权力中心了吗?
但谢晏的话锋随即一转:“不过,京城非安澜县可比。你那些‘非常之法’,在那里会遇到的阻力,超乎你的想象。世家权贵、太医院元老……无人会轻易接受一个罪臣之女的‘奇技淫巧’。”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警示的意味。
苏清欢默然。她当然知道前路艰难。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多谢侯爷提点。民女谨记。”她低声道。
车队一路向北,沿途偶尔能看到灾荒和瘟疫留下的痕迹,流民失所,景象凄惶。苏清欢看在眼里,心情沉重。这个王朝,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太平。
谢晏的话很少,多数时间都在闭目养神,或是处理一些由心腹侍卫送来的密函。苏清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行程并非一帆风顺。
这日,车队行至一处山势险峻之地。前方探路的侍卫突然快马奔回,神色紧张地禀报:“侯爷!前方山谷发现有可疑人马踪迹!似有埋伏!”
谢晏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多少人?何种装扮?”
“约二三十人,黑衣劲装,埋伏于两侧山林,不像普通山匪!”
苏清欢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刺杀?是针对谢晏的?自己会不会被殃及池鱼?
谢晏冷笑一声:“果然忍不住了。传令!车队加速!护卫收缩,保护马车!准备强弓硬弩!”
命令被迅速执行。训练有素的侍卫们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气氛陡然变得肃杀紧张。
苏清欢握紧了袖中暗藏的手术刀片,这是她唯一的“武器”。
马车猛地加速,颠簸起来。谢晏因震动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
苏清欢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摇晃的身体:“侯爷,小心伤口!”
就在此时,两侧山林中响起尖锐的哨声!
“咻咻咻——!”
无数支箭矢如同飞蝗般,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密集地射向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