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木枷压在肩颈上,粗糙的边缘磨破了皮肤,每走一步都带来钻心的疼痛。脚镣的铁链拖在泥地上,哗啦作响,束缚着脚步,也消耗着本就不多的体力。
林薇——现在必须彻底融入“苏清欢”这个身份——被两名衙役推搡着,踉跄前行。
雨水开始落下,先是豆大的雨点,很快就变成了瓢泼大雨,冰冷地砸在她单薄的囚服上,瞬间湿透。雨水顺着头发流下,模糊了她的视线,寒冷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押送她的两名衙役早已披上了蓑衣,骂骂咧咧地催促着她快走。
“真是晦气!摊上这差事!”
“快点!磨磨蹭蹭的,想冻死在这荒郊野岭吗?”
“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真想一刀结果了你,回去就跟大人说你病死了!”
衙役的抱怨和恶意如同这冷雨一样,无孔不入。苏清欢咬紧牙关,沉默地忍受着。她保存着体力,同时大脑在飞速运转。
首先,是生存评估。
? 身体: 原主苏清欢本就娇弱,一路流放备受折磨,健康状况极差。寒冷、饥饿、疲惫正在快速消耗她。
? 环境: 荒芜的官道,暴雨,前路未知。目的地是瘟疫区,死亡率极高。
? 资源: 随身空间是她最大的依仗。她必须尽快找机会查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但目前被严密监视,无法操作。
其次,是信息收集。
她仔细倾听两个衙役的对话,从他们的抱怨和零星交谈中拼凑信息。
“……安澜县那边听说死得没人收尸了……”
“……王老五一家全没了……”
“……县太爷都跑了,现在是个啥主簿在撑着呢……”
“……这鬼天气,今晚得找个地方歇脚,不然都得病倒……”
瘟疫很严重,当地秩序几乎崩溃。这意味着极度危险,但也可能意味着……机会。
雨越下越大,天色迅速暗沉下来。一名衙役指着前方不远处一个模糊的轮廓:“前面好像有个破庙,快去那里避避雨!”
那是一座荒废的山神庙,门窗破损,到处结着蛛网,神像斑驳脱落,显得阴森而凄凉。但至少能遮挡风雨。
三人冲进庙中。衙役们脱下湿漉漉的蓑衣,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拿出自带的干粮和水囊,开始吃喝,完全不管苏清欢。
苏清欢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枷锁的重量让她几乎直不起腰。寒冷和饥饿像两条毒蛇啃噬着她。她必须做点什么。
“二位官爷……”她声音虚弱地开口。
“干什么?”一个衙役没好气地瞪过来。
“罪女略通医术,方才刑场之事,二位也见到了。”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恭顺无害,“如今风雨交加,极易感染风寒。罪女可为二位官爷略作检查,以防万一。再者……罪女若能平安抵达疫区,或许真能帮上忙,届时上报功劳,也少不了二位押送之功……”
她的话半是提醒半是利诱。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想起了刑场上那神奇的一幕。这女人确实邪门,但也许真有点本事?而且她说的后半句有点打动他们——万一她真立了功,他们作为押送人,说不定也能得点好处?
态度稍微缓和了些。
“哼,算你识相。老子这两天确实有点头疼脑热。”一个衙役道。
苏清欢趁机道:“请官爷稍近些,容罪女观气色。”同时,她假装艰难地移动身体,调整姿势,将戴着枷锁的双手看似无意地环抱身前,形成一个视觉遮挡。
意念沉入脑海。
一个约莫一立方米大小的灰蒙蒙空间出现在意识中。果然有!
空间里的东西不多,但每一样都让她心跳加速:
? 一个小型急救包(碘伏棉签、纱布、胶带、几片止痛药和抗生素)。
? 三支不同型号的注射器(包括她用掉的那支针头的同款)。
? 一把小巧锋利的手术刀片和一把血管钳。
? 一小瓶密封的生理盐水(500ml)和一瓶葡萄糖注射液。
? 一本巴掌大的、她自己整理的《极端环境下急救手册》。
? 角落还有几颗……土豆?以及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看不清是什么的种子。
东西少得可怜,且几乎不可再生。必须用在刀刃上。
她迅速取出一片扑热息痛(用指甲抠掉包装纸)和一片阿莫西林(同样处理),藏在手心。
然后她抬起头,对那个说头疼的衙役说:“官爷确是风寒入体之兆。罪女身上恰有祖传的……一颗护身丸,或可缓解。”
她艰难地从枷锁的缝隙中伸出手,将那片扑热息痛递过去。“此丸需用水送服。”
那衙役将信将疑,但看她神色诚恳,又想到自己的头疼,最终还是接过药片,就着水囊里的水吞了下去。另一个衙役好奇地看着。
苏清欢又对另一个衙役说:“风雨湿寒,易生疔疮。罪女这还有一颗‘清热散’,官爷可提前服下,以防不测。”她把阿莫西林递过去。那衙役想了想,也吞了下去。
(她赌的是普通细菌感染,阿莫西林或许能起到预防作用,至少吃不死人。主要是为了建立信任和威慑。)
药效没那么快,但两个衙役的心理作用似乎起了效果,觉得身体舒服了些。他们对苏清欢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
一个衙役甚至犹豫了一下,从行囊里掏出一个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黑面馍馍,掰了一小块扔给她:“喏,吃点吧,别真饿死了。”
“多谢官爷。”苏清欢接过,小口小口地用力啃咬着。食物粗粝难以下咽,但她知道这是必需的能量。
她靠在墙边,慢慢咀嚼着食物,感受着一点点恢复的体力。庙外雷声轰鸣,暴雨如注。
她活过了第一天。知道了自己的筹码。获得了暂时的、极其脆弱的喘息之机。
前路依旧凶险莫测,但希望的星火已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