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仓库内,邪阵余烬未冷,空气中仍弥漫着焦糊与阴寒混杂的气味。刀疤李被特制的捆妖索缚住,瘫在地上,面如死灰,却仍咬紧牙关,眼神闪烁,不肯轻易开口。
四师姐白芷正在轻声安抚那几个被解救出来的生魂,准备施展安魂咒送他们回归本体。小师妹明月好奇地蹲在远处,不敢靠近刀疤李,却又忍不住偷看那只被严若菲握在手中的翡翠玉镯。
“观主,跟这种邪魔外道废什么话!让我用搜魂术,直接把他那点腌臜记忆掏出来!”二师姐赤练最没耐心,指尖雷光跃动,跃跃欲试。搜魂术霸道酷烈,对被施术者伤害极大,甚至可能魂飞魄散。
大师兄玄素皱眉:“赤练,搜魂有伤天和,且易被虚假记忆干扰。还是让观主定夺。”
严若菲并未理会赤练的提议,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刀疤李,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直透人心的力量。她举起那只玉镯,碧绿的镯身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光。“你不说,也无妨。此物牵连因果甚大,其上怨念纠缠,自有其倾诉之法。”
她转向三师兄青玄:“青玄,布‘回光返照阵’,辅以苏婉八字与这缕青丝为引,我要一观此镯经历的过往片段。”
“好嘞!”青玄一听要布阵,还是这种偏门阵法,立刻来了精神,也顾不上心疼材料了——反正观主报销。他迅速从随身布袋里掏出几面小巧的铜镜、特制的溯影香、以及一些颜色各异的灵石粉末。他以玉镯为中心,在地上快速勾勒出复杂的阵纹,将铜镜按特定方位摆放,点燃溯影香,最后将苏婉的八字纸条和那束青丝置于阵眼。
“观主,阵法已成!”青玄退后一步,示意严若菲可以开始了。
严若菲走到阵中,盘膝坐下,将玉镯轻轻放在阵眼青丝之上。她双手结印,口中诵念玄奥咒文,精纯的灵力缓缓注入阵法之中。溯影香的青烟不再笔直上升,而是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缭绕着玉镯盘旋,渐渐在几面铜镜之间形成一片模糊的光幕。
光幕中,景象开始闪烁、变幻——
先是零碎的画面:一位穿着民国旗袍、面容清秀温婉的女子(正是苏婉),对镜梳妆,含笑将玉镯戴上手腕,眼神充满爱意与期盼……接着是激烈的争吵,一个模糊的男子背影粗暴地抢夺玉镯,苏婉泪流满面,绝望哀泣……最后是冰冷的井口,女子决绝的身影一跃而下,手腕上已空无一物……
画面一转,变得黑暗而跳跃:玉镯似乎流落市井,被不同的人经手,有时被典当,有时被藏匿……直到近期,画面清晰起来——它出现在一个盗墓贼的赃物袋中,然后被刀疤李以低价收来。刀疤李最初只当是普通古玉,却发现此镯能轻微影响他人心神,便想借鬼市出手牟利。但很快,一个神秘人(画面中只有一片阴影和低沉的声音)找到了刀疤李,许以重利,命他不仅不能卖掉玉镯,还要用邪术将其“滋养”,收集特定生辰之人的生魂戾气注入其中,说是要“唤醒”某种力量。刀疤李利欲熏心,便布下邪阵,拘禁生魂,才有了方才一幕。
光幕到此戛然而止,溯影香燃尽,铜镜光芒暗淡下去。阵法消耗不小,严若菲额头也渗出细密汗珠。
真相大致明了。苏婉因情所伤,含恨自尽,执念附于玉镯。这玉镯本身材质特殊,似乎对魂魄能量有天然的亲和与承载作用。而那神秘“主上”,看中的正是这一点,企图将其炼制成某种邪门法器。
“原来如此。”严若菲睁开眼,目光冰冷地看向刀疤李,“你为虎作伥,拘炼生魂,罪孽深重。你那‘主上’,究竟是何人?”
刀疤李目睹了回光返照阵显现的景象,心知隐瞒无用,又受严若菲气势所迫,终于崩溃,颤声道:“我……我也不知道他真正是谁……每次联系都不同,有时是纸鹤传书,有时是梦境指示……他只自称‘尊使’,声音非男非女,法力深不可测……他只要我收集阴年阴月阴日生人的魂力滋养这镯子,说时候到了自会来取……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啊!”
“尊使?”严若菲与玄素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这称呼,听起来像某个隐秘组织的成员。
“观主,此人如何处置?”玄素问道。
严若菲看了一眼已被白芷超度、逐渐消散回归本体的生魂,淡淡道:“废其邪功,抹去相关记忆,送交世俗警方吧。他盗墓、非法拘禁等罪行,够他在牢里反省了。”
赤练有些不甘,但还是依言上前,一掌拍在刀疤李丹田处,废掉了他那点微末的邪道修为。白芷随后施展忘忧咒,抹去了他关于玉镯、尊使以及今晚大部分的记忆。
处理完刀疤李,严若菲再次拿起那只玉镯。此刻,或许是苏婉的执念感受到真相已明,或许是因为脱离了邪阵,镯子上那股暴戾气息减弱了许多,但深处那丝属于苏婉的哀伤执念依然清晰。
“苏婉。”严若菲对着玉镯轻声开口,声音带着灵力,直透执念核心,“负心人早已化作黄土,你的痴念该放下了。此镯牵连甚广,留之恐再生祸端。我愿为你诵经超度,助你魂魄安息,重入轮回。你可愿意?”
玉镯微微震动了一下,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感激与释然情绪传递出来,那是一种终于得以解脱的悲喜交加。
严若菲点点头,对众人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回道观。明日午时,为苏婉做法事,化解执念,送她往生。”
一行人带着玉镯,悄然离开废弃工厂。夜色依旧深沉,但纠缠百年的痴怨,似乎终于看到了解脱的曙光。然而,严若菲心中清楚,“尊使”及其背后的势力,如同阴影般笼罩下来,铜钱预警的大劫,或许正与这些藏身暗处的魑魅魍魉有关。超度苏婉,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