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暝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冰冷而滑腻的巨蟒从喉咙里吐了出来。一阵短暂的天旋地转和令人作呕的失重感后,双脚终于传来了接触实地的触感——虽然这“实地”是过于松软的腐殖质和纠缠的草根。他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在一片及膝深的、在晚风中沙沙作响的枯草丛中站稳。环顾四周,是陌生的荒野,远处黑黢黢的森林轮廓在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下如同蹲伏的巨兽。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植物腐烂的味道,以及一丝极淡却无法忽略的、属于斯卡雷特领特有的、混合了古老血族气息与某种阴冷魔力的痕迹。
他成功了,依靠月夜见“赠予”的月之羽衣,他从那个充满冰冷秩序与压抑感的月之都,直接返回了……大概是斯卡雷特领的边界区域。他低头看着那件已然光华尽敛,变得如同最普通不过的月白色薄纱般的羽衣,轻轻叹了口气。这不仅是目前唯一能让他往返于地月之间的珍贵工具,同时或许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天知道那位月都之主会不会在上面留下什么追踪或监视的后手。
抬头望去,夕阳正挣扎着将最后几缕金红色的光辉投射在天际,将大片的云彩染成了橘红、绛紫与深蓝交织的、短暂而壮丽的幕布。但这份壮丽之下,是迅速蔓延的暮色与随之而来的刺骨寒意。
“啧,这个落点……可真是‘精准’得让人感动。”星暝揉了揉还有些发晕的额头,低声抱怨了一句,语气带着惯有的、哪怕身处逆境也难以完全磨灭的调侃。他尝试着内视自身,回应他的依旧是那令人沮丧的空虚与沉寂,灵力涓滴不剩,身体虽然凭借蓬莱人的特质比普通人强韧些,但也仅此而已。夜晚的荒野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无异于危机四伏的狩猎场。那些被魔力吸引或是单纯饥饿的野兽、游荡的低级魔物,甚至是不怀好意的强盗,都能对他造成极大的麻烦——虽然他拥有那麻烦的“不死”特性,但被啃噬、被砍伤的痛苦可是实打实的,而且“复活”的过程也绝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更像是一场漫长而冰冷的噩梦。
“必须尽快赶回城堡。”他定了定神,凭借脑海中粗略的记忆,以及空气中那丝微弱却如指南针般指向斯卡雷特城堡方向的能量波动,大致判断了一下方位,深一脚浅一脚地开始了跋涉。脚下的枯草、隐藏的碎石以及缠绕的藤蔓让他走得异常艰难,与昔日心念一动便可瞬息千里的逍遥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他一边费力地拨开挡路的枝条,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萝瑟茉那边……希望她的怒气值已经随着时间流逝下降了一些。如果她能看在局势危急、大局为重的份上,暂时帮他顶住斯卡雷特那边的压力就好了。不过,以她那高傲又别扭、认真起来近乎固执的性格,这种可能性大概比他现在立刻恢复全部力量还要渺茫。
“唉,维奥莱特老兄,塞莉丝夫人,你们可得争气啊,赶紧把那见鬼的源血问题解决掉……你们家这摊子事,简直比我当年在迷途竹林里跟辉夜玩“日常战斗游戏”还要复杂……”他叹了口气,只能寄希望于斯卡雷特家族内部还有足够忠诚且能力出众的管事,能在维奥莱特夫妇修养期间维持住基本盘不崩。
就在他怀着这种七上八下、带着点侥幸心理,沿着一条看似是野兽踩出的、若隐若现的小径前行时,一种久经沙场、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对危险的绝对直觉,让他后颈的寒毛瞬间根根倒竖!
几乎是同一时刻,身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到仿佛能刺破耳膜的破空声!
“嗖——!”
一支通体黝黑、仅在箭簇处闪烁着一点寒光的弩箭,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几乎是贴着他的耳廓飞过,最终“夺”的一声,精准无比地钉在了他前方不到五步远的一棵粗壮橡树的树干上!精钢打造的三角形箭簇完全没入了坚硬的木质,尾羽因为巨大的动能而剧烈震颤,发出令人心悸的“嗡嗡”声,仿佛死神的低语。
星暝的呼吸瞬间停滞。他猛地停住脚步,身体僵硬,冷汗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浸湿了他的后背。这一箭,是再明确不过的警告!对方没有直接瞄准他的要害,显然意在威慑和控制,而非立刻取他性命。
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明显口音(似乎是拉丁语系某种偏冷僻的方言)的声音,从他身后茂密的树丛阴影中响起,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充满了命令的意味:“前面的人,听着!不想身上莫名其妙多出几个透明窟窿的话,就慢慢地、把双手举到我们能看见的地方,然后转过身来!记住,慢一点,别做任何让我们误会的动作!”
星暝依言而行,缓缓地、尽可能让自己的动作显得笨拙、惊慌且无害,高高举起了双手,然后一点点地、像是电影慢镜头般转过身。
暮色愈发浓重的林间空地上,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七八个身影。他们全都穿着统一的、染成灰绿色、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粗布斗篷,脸上戴着遮住口鼻和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皮质面具,眼神锐利如鹰。他们的装备精良而实用,透着一种久经战阵的冷酷:内衬是闪烁着微弱附魔光泽的链甲衫,腰间挂着十字形剑柄的锋利短剑,手中端着已经重新上弦、弩机闪烁着幽光的劲弩。为首那人身材尤为高大魁梧,即使隔着宽松的斗篷也能感受到其下蕴含的爆炸性力量,他手中没有持弩,而是握着一柄看起来沉重无比、布满尖刺的梿枷,腰间还挂着一个似乎是圣水匣和几个装着不明粉末的皮袋,周身散发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纯净而排他的能量波动——那是经过严格苦修和仪式、专门针对黑暗生物特化的神圣力量。
其中一名身材相对瘦小、眼神却异常灵动锐利的队员,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为首者,用极低的声音快速汇报,但星暝还是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头儿,初步灵性侦测完毕,目标身上没有明显的黑暗生物腐化气息,能量反应……极其微弱,接近于无,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抽空’或者‘封印’了。但是……很奇怪,他的生命场波动与普通人类差异很大,非常……内敛,甚至带着点……像是经历过漫长时光冲刷后的‘古旧’感?总之,很不寻常,但暂时未发现直接威胁。”
为首的高大男人——被称为“头儿”的那位,名叫雷纳德的队长——微微颔首,面具后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解剖刀,在星暝身上来回扫视,最终停留在他那一身剪裁合体、用料讲究、带有浓郁暗黑哥特风格和明显血族审美痕迹的黑色立领外套上,以及那怎么看怎么奇怪的银发上。这身行头,与一个在荒野中独行的、落魄旅人的身份格格不入,甚至显得有些扎眼。
“旅人?”雷纳德队长开口了,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有些沉闷,但那股审视的意味却毫不减弱,“你这模样,可不像是在荒野里讨生活的人。说出你的真实身份,这身衣服的来历,还有,你为什么会在斯卡雷特家族的领地附近鬼鬼祟祟地徘徊?”他的拉丁语带着浓重的口音,用词精准而简洁,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盘问感。
星暝大脑飞速运转,脸上努力堆砌出恰到好处的惊恐、茫然,以及一丝属于“小人物”面对强权时的谄媚与畏惧。他故意让声音带着明显的东方口音和磕绊,用不太流利的拉丁语回答:“尊、尊敬的老爷……我,我叫八云白,来自遥远的东方国度,是……是个对西方历史文化感兴趣,同时为了寻找医治我天生白发方法的……游学者。”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带着点炫耀又心疼的表情,“这身衣服……是,是我前不久在‘黑水镇’(他随口胡诌了一个听起来像边境小镇的名字)的集市上,花了……花了足足五个银币从一个看起来见多识广的老商人那里买来的!他说这是如今城里贵族老爷们私下里流行的新款式,我看着喜欢,料子也好,就……就狠狠心买下了,想着穿得体面点,也许更容易找到份糊口的活计。”
他顿了顿,继续用那种可怜巴巴的语气说:“至于为什么在这里……我听说这片领地的主人,斯卡雷特伯爵大人,是位慷慨而富有智慧的贵族,对异邦人也还算宽容。我就想着,能不能来碰碰运气,看看城堡或者附近的庄园需不需要抄写员、或者……懂点东方草药和园艺的帮手?没想到这片林子太大了,走着走着就迷了路,转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尤其是那个负责感知的队员。他看到那名队员再次对雷纳德队长微微点头,示意星暝身上确实没有黑暗气息,这让他心中稍定。
雷纳德队长沉默了几秒钟,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连枷的木柄,似乎在权衡。他抬头看了看迅速暗淡下来的天色,时间显然很紧迫,他们似乎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不想在一个看起来只是“有点奇怪”但无关紧要的东方旅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他挥了挥手,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和驱赶意味:“算你运气好,东方人。听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斯卡雷特家族现在自身难保,麻烦缠身。立刻离开,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一直走,别再回头,也别再靠近这片区域!否则,下一支箭就不会只是钉在树上了!”
星暝心里长舒一口气,正准备挤出几滴感激的泪水然后麻溜地开溜,队伍里另一个眼神贪婪、身材粗壮的家伙却突然开口,指着星暝披在外面的、几乎透明、在最后的天光下流转着极其微弱月华光泽的羽衣:“头儿,等等!你看他那件披风……好像有点邪门!看起来薄得像蝉翼,但刚才好像有很淡的光闪了一下?说不定是什么附魔的宝贝或者异教祭祀的器物!小子,把你那件披风脱下来!就当是给你擅闯禁地长个记性的学费了!”
星暝心中一紧,暗叫不好。月之羽衣!这不仅是他目前往返月球的唯一钥匙,更可能与月夜见有直接联系,是绝不能轻易落入他人之手的东西!但他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硬扛着不给,只会立刻引来毫不留情的攻击。他飞快地权衡利弊:对方人数众多,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毫无胜算。失去羽衣固然是巨大的损失和后患,但保住性命和自由,才能图谋后续,才有机会夺回或者破坏它。
他脸上立刻露出极度肉痛和不舍的表情,动作慢得像是在割自己的肉,颤巍巍地将月之羽衣从肩上解下,双手微微颤抖地捧着递了过去:“老、老爷……这,这真是我家传的……据说是祖上一位修行有成的先人留下的,能、能辟邪护身的宝贝……请,请您一定要……小心保管……”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表演得十分到位,将一个胆小又舍不得财物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那粗壮汉子一把夺过羽衣,入手只觉得轻若无物,触感冰凉丝滑,绝非普通织物,虽然此刻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他坚信自己的眼光和直觉没错,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随手将其揉成一团,塞进了自己的行囊里。雷纳德队长皱了皱眉,似乎对下属这种趁机勒索的行为有些不满,但最终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再次对星暝警告道:“记住我的话,东方人!立刻离开!还有……”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如果你在路上,或者回到你来的地方,听到任何关于一个叫‘星暝’的人的消息,想办法通知我们。你可以去附近的‘三鸦旅店’,找老板留个口信就行。如果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他瞥了一眼那个装着羽衣的行囊,语气淡漠,“或许,我们可以考虑把你这家传的‘宝贝’还给你。”
“星……星暝?”星暝心中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但脸上却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和畏惧,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好、好的,老爷,如果我听到这个名字,一定……一定想办法告诉您!” 他一边说着,一边忙不迭地点头哈腰,然后像是生怕对方反悔一样,转身就朝着雷纳德队长指示的(与他实际目标斯卡雷特城堡完全相反的)方向,脚步踉跄、连滚带爬地跑去,很快消失在愈发浓重的暮色与林地阴影之中。
直到跑出很远,绕过几个长满苔藓的巨石和茂密的灌木丛,确认身后没有任何追踪的迹象,星暝才背靠着一棵巨大的、需要数人合抱的古树,滑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起来,冷汗已经彻底浸透了他的内衫,晚风吹过,带来一阵寒意。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教会的鹰犬?还是猎魔人公会的人?”他大脑飞速分析着,试图从对方的装备、口音和行事风格中找出线索,“他们知道我的名字,那就很可能是在找朗基努斯之枪的碎片……是了,之前袭击城堡和攻击我的那批人,很可能和他们是一伙的!维奥莱特他们现在状态极差,城堡防御也尚未完全修复,如果这支精锐小队只是前来侦查和制造混乱的前锋,后面还有大队人马或者更厉害的角色……”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几乎窒息。必须立刻赶回城堡报信!他不敢再沿着任何可能被追踪的路径行走,而是选择了一条更加隐蔽、荆棘密布、需要不断攀爬和迂回的山路线,虽然更耗费时间和体力,但胜在难以被追踪。
然而,他低估了对方反应的速度,或者说,低估了那件月之羽衣本身可能引发的关注和探测。
就在星暝离开后不久,那支神秘队伍的临时落脚点——一个被巨大岩壁环绕、相对隐蔽背风的山坳里。
抢走了月之羽衣的队员,正得意洋洋地向围坐在一小堆篝火旁(使用了特殊的无烟燃料)的同伴们炫耀着自己的“战利品”。
“嘿,伙计们,你们看,这料子,这手感!我就说不是凡品吧!那东方小子一副宝贝得不行的样子,肯定有古怪!”
旁边一个正在默默擦拭着弩箭的队员瞥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得了吧,一块漂亮的纱巾而已,说不定是哪个东方贵族小姐的贴身之物,看你那点出息,跟捡了多大便宜似的。”
“你懂什么!赫克托!”对方梗着脖子反驳道,他尝试着将自己那点微薄的、偏向于感知和隐匿的力量注入羽衣。下一刻,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羽衣表面立刻泛起一层极其淡薄、却纯净柔和、仿佛月辉般的乳白色光晕,虽然只是一闪即逝,却让周围所有队员都清晰地看到了,甚至连篝火的光芒都似乎被短暂地压制了一瞬。
“咦?”原本闭目养神的雷纳德队长也被这异象吸引了注意,他站起身拿过羽衣,仔细感受了一下,眉头紧紧锁起,“这能量波动……非常奇特,纯净而古老,带着一种……冰冷的秩序感和空间亲和力,不像是我们已知的任何魔法体系造物,更不同于常见的黑暗、自然或者神圣能量。巴尔,你或许真的捡到东西了,但这东西的来历,恐怕非同小可。”
就在这时,队伍里那个一直沉默寡言、负责操作和维护各种侦测仪器的成员忽然抬起头,他手中一个类似复杂罗盘、但表面刻满了神圣符文、镶嵌着多种能量感应水晶的装置(他称之为“圣迹指针”),正发出细微而急促的“滴滴”声,指针在轻微晃动了几下后,竟然稳定地指向了……星暝离开的方向!
“队长……情况不对劲。”年轻的术士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困惑和一丝紧张,“我刚刚将力量注入‘圣迹指针’……结果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但本质层次极高的能量共鸣波动,方向……就是那个东方旅人离开的方向!”
“什么?你确定?”
“事实……确实如此。”那个术士也不太确定,但仪器不会说谎。
“得了吧,小吉恩,你的宝贝仪器是不是又因为潮湿或者魔力干扰出故障了?难道你想说,那个吓得屁滚尿流、弱不禁风的东方小子,就是我们要找的、能从梵蒂冈重重守卫下盗走圣物的悍匪‘星暝’?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就是,赫克托说得对,那小子身上半点力量波动都没有,走路都喘,怎么可能是那种危险的家伙?”
“也许只是巧合?或者这件羽衣是某个曾经与圣物接触过的古代遗物,所以残留了一丝气息?”
队员们议论纷纷,大多觉得这只是个巧合或者误判,不愿意相信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东方旅人会是什么重要目标。
但雷纳德队长的脸色却越来越严肃。他回想起星暝那身不合时宜的华服,那过于“内敛”到近乎异常的生命场……过往的经验让他养成了绝不相信巧合的习惯,任何微小的异常背后,都可能隐藏着巨大的阴谋或危险。
“够了!”他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议论,“吉恩,持续监控指针动向,有任何变化立刻报告!其他人,立刻检查装备,补充体力,我们追上去!”
“队长?真追啊?万一搞错了,岂不是打草惊蛇,耽误了正事……”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雷纳德眼神锐利如刀,扫过每一个队员,“如果那个‘八云白’真的就是‘星暝’,或者与圣物有重大关联,那我们就是放走了此行最重要的目标之一!如果他不是,只是这件羽衣本身有问题,那也值得我们弄个明白!别忘了我们的使命——回收圣物,清除隐患!行动!”
训练有素的队员们立刻停止了争论,展现出极高的效率,迅速而无声地整理好装备,熄灭篝火,掩盖痕迹。在年轻术士手中“圣迹指针”的持续指引下,这支如同暗影中利刃的小队,朝着星暝离去的方向,如同最专业的猎犬般,悄无声息地、高速地追了上去。
……
星暝在崎岖陡峭、几乎没有路可言的山林中艰难攀爬,汗水已经浸透了他昂贵的(但现在看来毫无实用价值)外套。他喘着粗气,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稍作休息,心中计算着距离和方位,大概再翻过前面那个长满了怪异扭曲树木的山头,就能远远望见城堡的轮廓了。
然而,就在这时,他那敏锐的、仿佛与生俱来的危险直觉再次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报!身后远处,传来了极其轻微但密集的、踩断枯枝和掠过草丛的声音,并且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他所在的位置靠近!
“该死!他们怎么追上来了?!而且还这么快!”星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脏狂跳,“是那件羽衣!一定是他们发现了羽衣的异常,或者用某种方法锁定了我!”他懊悔不已,早知道就该想尽办法保住羽衣,或者干脆直接先下手为强!
他环顾四周,这里的地形相对开阔,巨石林立,可供隐藏的地方不多。他下意识地翻出那个陈旧的乾坤袋,考虑着是不是要拿出里面为数不多的道具,布置几个陷阱,或许能拖延一下时间。虽然效果可能微乎其微,但总比坐以待毙强。
就在他心急如焚,准备拼死一搏之际,一阵奇异的“扑棱棱”声从头顶的夜空中传来。星暝抬头,只见一大群黑色的蝙蝠,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精确指挥,从附近的岩缝、树洞和林地阴影中纷纷飞起,它们没有像寻常蝙蝠那样惊慌四散,而是有组织地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发出密集而令人心烦意乱的吱吱尖鸣,然后如同接受检阅的士兵,齐刷刷地朝着他侧前方的一片被浓郁黑暗笼罩的、生长着巨大蕨类植物的林地汇聚而去。
紧接着,一个修长挺拔、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伴随着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嘲弄意味的笑声,从前方的黑暗之中,如同鬼魅般缓缓踱步而出。暗红色、绣着精致金色雄鹰纹章的长袍一丝不苟,长发在微弱的星光下泛着冷光,梳理得整整齐齐。弗拉德·采佩什那张如同大理石雕像般冷峻完美的脸上,带着一种仿佛猫儿终于捉到了苦苦追寻的老鼠般的、充满掌控感的、居高临下的笑容。
“星暝‘阁下’,”采佩什优雅地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抚胸礼,声音温和悦耳,却如同毒蛇的信子,带着刺骨的寒意,“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会在这暮色深沉、危机四伏的荒野之中,与您有这样一场……堪称‘命运安排’的意外邂逅。”
星暝的心脏猛地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前有狼,后有虎!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惊讶”和“庆幸”,甚至还带着点“他乡遇故知”的激动:“采佩什大公?真是……太巧了!没想到您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他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带着点如释重负和后怕,“您来得正好!我刚刚遇到了一群身份不明、装备精良、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袭击者!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盘问了我很久,还想对我不利!幸好我机灵,把他们糊弄过去了……”
采佩什脸上的笑容不变,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吞噬灵魂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欣赏一场拙劣的表演:“哦?袭击者?这确实令人担忧。斯卡雷特领最近确实不太平。”他的话语微微一顿,语气陡然变得锐利,“不过,让我更感到好奇的是,作为斯卡雷特家族现任的代理族长,肩负着维奥莱特伯爵和塞莉丝夫人的重托,在家族正值风雨飘摇、外敌环伺的多事之秋,您为何会独自一人,不携带任何随从护卫,出现在这远离城堡核心区域、人迹罕至的荒野边缘?而且,看您的样子……似乎经历了一番不太愉快的奔波?”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星暝被荆棘划破的衣衫、沾满泥土的裤脚以及那略显苍白、带着疲惫的脸色。
星暝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利用信息差和对方可能存在的猜疑来周旋,甚至扯上月夜见或纯狐的虎皮来震慑对方。他故意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高深莫测”和无奈,仿佛身负重任却无法明言:“大公阁下明鉴,有些事情,身不由己,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正如您所见,我此刻……状态特殊,不便久留,更不便与那些不明势力正面冲突,以免打草惊蛇,破坏了某些……更深层的布局。若是大公阁下方便,能否‘捎’我一程,返回城堡?虽然有些冒昧,但想必以您的智慧和眼界,能理解这其中或许有些……不便与外人道的苦衷和谋划。”他试图暗示自己背后可能存在的、连采佩什也无法想象的“布局”或“盟友”,让对方投鼠忌器。
采佩什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意味深长,甚至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怜悯和嘲讽?
“不错的演技,星暝阁下。”他轻轻鼓掌,动作优雅,掌声在荒野中显得格外清晰而刺耳,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彻底撕破所有伪装的、冰冷的残酷,“险些连我都真的要被你这番情真意切、充满暗示的说辞骗过去了呢。这份临危不乱、试图借势压人的姿态,确实值得赞赏,若是换了个稍微糊涂点的人,恐怕真要被你唬住了。”
“你……什么意思?”星暝心中咯噔一下,知道最坏的情况可能已经发生了。
“什么意思?”采佩什向前踏了一步,周身原本收敛的气息如同解开了封印的凶兽,开始弥漫起一股强大的、带着铁血与冰冷死亡意味的血族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般压迫着星暝的每一根神经,“我的意思是,这场由你主演的、名为‘代理族长’的拙劣滑稽戏,是时候该落下帷幕了。”
他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仿佛在享受一步步揭开真相、将猎物逼入绝境的快感:“从我的眼线第一时间报告,你被那位诺蕾姬家族的族长,如同丢弃一件碍眼的垃圾般随手打飞开始,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代理族长’身份,就已经在我这彻底宣告终结了——不得不说,在此之前,我甚至依旧保留了一份谨慎。只不过,一个真正被委以重任、背后有深意、甚至可能与某些古老存在达成合作的‘合作者’或‘重要棋子’,怎么会表现得如此……狼狈、失控,甚至需要依靠女性的庇护(虽然那位女性非常强大)?维奥莱特那个被力量和家族危机冲昏头脑的蠢货或许会病急乱投医,但我,弗拉德·采佩什,不会。”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解剖刀,刮过星暝的身体,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更重要的是,我从来就不相信,一个连自身最基本的力量都无法掌控、甚至可能已经彻底失去力量的‘废物’,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哪怕只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用于吸引火力和稳定人心的傀儡——啊,抱歉,我忘了,你好像还是个特别‘结实’,怎么折腾都很难彻底弄死的傀儡。这一点,在确认之后,倒是让我觉得……很有趣。”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格外重,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玩味。
星暝感受着对方那如同山岳般沉重而冰冷的压迫感,心知今天恐怕难以善了。所有的伪装和借口在对方绝对的力量和洞察面前,都显得苍白而可笑。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放弃了无谓的辩解,直接问道:“那么,采佩什大公,或者说……你隐藏在‘盟友’面具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你现在又打算对我这个‘废物傀儡’做什么?”
“目的?”采佩什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一个无比幼稚的问题,“自然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斯卡雷特家族积累千年的财富、影响力,以及……那份纯净的血脉力量!这一切,都将在我的手中得到最有效率的整合与升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野心,“至于你……”他看向星暝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工具,“一个知道得有点多,又碍手碍脚的、不死的小丑,自然是请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放心,不会太久,也不会真的让你‘死’。等你再次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过来的时候,你会发现,斯卡雷特家族已经顺利地、完整地‘融入’了我的麾下,而你所关心和在意的那些人……或许,已经化作了历史的尘埃。” 他话音未落,一只苍白而修长、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如同最坚固的铁钳般,扼向星暝的脖颈!
星暝瞳孔骤缩,本能地想要侧身闪避和抬手格挡,但他此刻的身体素质、反应速度与采佩什相比,无异于蹒跚学步的婴儿与久经沙场的战士之别!他只觉脖颈一紧,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麻痹和侵蚀效果的异种血魔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涌入他的体内!他全身的肌肉瞬间僵硬麻木,血液仿佛都要被冻结,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采佩什那张带着残酷而满意笑意的脸,在模糊的视线中越来越近。
“首先,是这个小玩意。”采佩什另一只手轻松地扯下了星暝的那个陈旧的乾坤袋,拿在手中随意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粗陋的东方空间法术造物。”他尝试着将自身阴冷精纯的血魔力探入袋中,想要直接锁定并取出那块朗基努斯之枪碎片。
然而,就在他的魔力接触到碎片外围那层针对异类的无形屏障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能震撼灵魂的能量嗡鸣响起!采佩什的手像是被无形的、烧红的圣烙铁狠狠烫了一下,指尖接触袋口的皮肤瞬间变得焦黑,散发出皮肉烧焦的刺鼻糊味,一股钻心的、带着神圣净化力量的剧痛顺着手臂的经络急速蔓延上来!他闷哼一声,猛地收回了手,看着指尖在血族强大恢复力下迅速愈合、但依旧残留着圣力侵蚀带来的、仿佛深入骨髓的刺痛感和淡淡的金色痕迹,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和忌惮。
“果然不行吗……圣物自身的保护机制,还真是麻烦。”他甩了甩手,目光重新落到如同冰雕般无法动弹的星暝身上,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和不耐,“那么,还是得由你这位‘主人’,亲自来‘请’它出来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星暝阁下。如果你配合,我可以考虑让你少受点不必要的皮肉之苦,只是安静地、漫长地‘睡’上一觉。如果你坚持要考验我的耐心和手段……”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股森然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拎着星暝,如同拎着一只待宰的羔羊,快速移动,很快来到一处被浓密藤蔓和幻术巧妙遮掩的、通往地下的狭窄入口。
进入其中,是一段不断向下延伸的、潮湿阴冷、布满滑腻苔藓的石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尘土味,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仿佛渗透进石头缝里的、陈年的血腥气。石阶尽头,是一个不算宽敞、但足够隐蔽和坚固的地窖。地窖墙壁上挂着几盏散发着幽绿色、令人不安光芒的、似乎是某种魔法磷光苔藓提供的照明,映照出中央一具令人不寒而栗的、散发着浓郁不祥与死亡气息的金属刑具——那是一具布满向内倾斜的、长短不一的狰狞尖锐铁刺,内部幽暗如同等待吞噬生命的巨兽之口的“铁处女”!刑具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无法清洗干净的血锈和某些无法辨认的黑色污渍,仅仅是看着,就让人仿佛能听到无数冤魂的哀嚎。
采佩什像是展示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般,将星暝拎到铁处女面前。“认识它吗?星暝阁下。‘铁处女’,一种……很能帮助人摒弃固执、敞开心扉的小东西。”他先是抬手,对着星暝的胸口再次虚按,一股更加阴寒彻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魔力涌入,星暝感觉自己的血液流速变得极其缓慢,伤口愈合能力被一种诡异而强大的力量增强了不少,甚至连痛觉都似乎被放大了数倍,对周围的一切感知都变得异常清晰而恐怖,“这样,你才能更‘清晰’、更‘深刻’地感受和铭记接下来的每一刻,以及……做出更‘明智’的选择。”
他当着星暝的面,再次拿起那个乾坤袋,这一次,他小心地避开了直接接触圣物,而是用魔力包裹着,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倒”了出来,散落在地上。些许他惯用的飞刀和铁剑;一些零碎的、闪烁着不同微弱光泽的魔法材料、不知名药材和矿物;几个结构精巧、看起来像是陷阱触发器或一次性道具的金属小球和卷轴;还有……几块刻着不同复杂符文、用途各异的牌子。
采佩什的目光在那些杂物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冷笑:“看来,你也不是全无准备和后手。不过,没关系……”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星暝脸上,带着最后通牒式的压迫感,“我的耐心已经耗尽了。交出圣物碎片,或者,亲自进去和这些可爱的铁刺‘深入交流’一下,你自己选。”
星暝咬紧牙关,口腔里甚至尝到了自己咬破嘴唇的血腥味,那是绝望和愤怒混合的味道。面对那具散发着浓郁死亡气息的刑具,很少有人能不感到灵魂战栗。但与此同时,一股更加坚定的、源自无数次面对绝境也不曾彻底熄灭的意志从心底最深处升起——绝不能交出圣物!绝不能向这个卑鄙的阴谋家屈服!绝不能让他得到能轻易毁灭维奥莱特一家、甚至可能造成更大灾难的力量!他死死地瞪着采佩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和意志,从牙缝里挤出三个清晰而决绝的字:“……不可能!”
采佩什眼中最后一丝伪装的耐心和优雅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的、如同野兽般的杀意和暴戾:“很好!既然你选择了痛苦和愚蠢!那就如你所愿!”
他抓住星暝,就要将其塞进那布满尖刺、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刑具内部!
就在这千钧一发、星暝甚至已经能感受到那些冰冷铁刺触及皮肤的战栗感之际——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能撕裂苍穹的巨响,从地窖入口处猛然爆发!那扇看似坚固厚重、还附加了防护魔法的石门,连同周围的岩壁,被一股狂暴到极致的紫色奥术能量瞬间轰得粉碎!碎石如同暴雨般向内激射,烟尘冲天而起,整个地窖都剧烈地摇晃、震动,仿佛随时都要坍塌!
弥漫的烟尘中,一个身着深紫色魔法袍、身形窈窕却散发着如同实质般滔天怒意与磅礴魔力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间降临的复仇女神,骤然出现在破碎的入口处!萝瑟茉·诺蕾姬!她紫罗兰色的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目光瞬间就如同最精准的锁定法术,穿透烟尘,牢牢锁定了被采佩什制住、脸色惨白如纸、状态极差、即将被投入铁处女的星暝!
“星暝!你这个……无可救药、自作主张、永远学不会听话的超级大笨蛋!!!”她怒斥出声,声音因为愤怒和后怕而带着一丝尖锐的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和汹涌的魔力澎湃!她的目光如同闪电般扫过散落在地上的那些杂物,尤其是那块静静躺着的、她亲手制作的通讯牌,更是气得周身魔力都开始不稳定地波动,空气因高温而扭曲!“我当初不是明确告诉过你!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就用精神力注入这块牌子通知我吗?!你把我的话当成了耳边风?!还是你觉得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比你的小命还重要?!要不是我及时处理完城堡那边莫名其妙的骚扰,总觉得心神不宁,又隐约感觉到留在这牌子上的魔力印记停滞在这片能量异常的区域……你是不是真打算一声不吭地被这个阴险狡诈、人面兽心的家伙拆成碎片,然后塞进这个早就该进博物馆的破铁棺材里才算完?!”
星暝看到萝瑟茉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心中先是涌起一股绝处逢生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激动,但随即又是猛地一沉,化为更深的担忧,急忙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嘶哑地喊道:“萝瑟茉!快走!别管我!他很危险!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危险!去叫人!或者立刻回图书馆!不要和他硬拼!!”
“闭嘴!你这个彻头彻尾、冥顽不灵的笨蛋!”萝瑟茉厉声打断他,语气凶恶得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但她的动作却快如闪电,没有丝毫犹豫!手中那根镶嵌着硕大紫水晶、仿佛有星河流转的法杖重重一顿地!
“嗡——!”
一个流转着无数复杂玄奥紫色符文、散发出强大防御波动的半透明魔法护盾,瞬间出现在星暝周围,将他牢牢保护起来,隔绝了采佩什的掌控!同时,数道比之前更加柔和而充满生机、带着浓郁生命气息的翠绿色治愈光辉,如同甘霖般精准地洒落在星暝身上,快速缓解着他的麻痹感和伤势,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体力和精神。
“让我扔下你自己逃跑?!然后看着你被这个只会躲在阴影里算计盟友、欺凌弱小、连正面挑战都不敢的无耻之徒大卸八块吗?!”萝瑟茉一步踏前,与采佩什遥遥对峙,周身澎湃的魔力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又像是汹涌的紫色海洋,将地窖内原本阴冷血腥的气息都强行驱散、净化,“星暝,你把我萝瑟茉·诺蕾姬当成什么人了?!是那种会临阵脱逃、抛弃同伴的懦夫吗?!想都别想!!”
她的目光如同万年寒冰锻造的利剑,狠狠刺向因为她的突然出现和如此激烈的反应而动作停滞、脸上首次露出真正惊愕与阴沉之色的弗拉德·采佩什,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杀意和毫不掩饰的鄙夷,仿佛要将对方那虚伪的贵族外衣彻底剥下。
弗拉德·采佩什确实被萝瑟茉的突然出现和如此不计后果、强硬无比的姿态打了个措手不及。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又强行恢复了那副令人作呕的、表面优雅从容的姿态,他缓缓放下星暝(反正有那个麻烦的魔法护盾在,一时也难以得手),微微躬身,语气依旧带着那份虚伪的客气,但眼底的寒意却愈发浓重:
“诺蕾姬家族的族长,萝瑟茉女士,真是……令人无比意外的再会。没想到您会为了一个……或许在您看来‘关系匪浅’的人,如此兴师动众,甚至不惜破坏私人财产,大驾光临这处陋室。”他的话语表面上客气,但潜台词却充满了威胁与冰冷的警告,“不过,请您理解,这只是我与斯卡雷特家族代理族长之间的一些……亟待解决的‘私人恩怨’和‘家族内部事务’。还请您……高抬贵手,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就此离开。我可以以采佩什家族的荣誉向您保证,绝不会伤害他的性命(毕竟也难以彻底杀死)。否则,若是不小心在这不可避免的冲突中伤到了您尊贵的身体,引发了诺蕾姬家族与在下之间不必要的、甚至可能是灾难性的误会与冲突……那绝非我所愿,想必也绝不是您和您的家族希望看到的局面。”
萝瑟茉闻言,直接嗤笑出声,毒舌功力全开,毫不留情地撕碎对方那层虚伪的面纱:“采佩什‘大公’?呵!收起你这套令人作呕的、裹着华丽辞藻和虚伪礼仪的卑鄙说辞吧!躲在暗处算计身受重伤、信任你的‘盟友’,用阴险的手段侵蚀他们的血脉,现在更是对一个力量尽失、毫无反抗之力的人动用这种早就该被淘汰的、充满野蛮与痛苦的刑具——这就是你所谓的‘贵族风度’和‘私人恩怨’?!真是让我对‘无耻’这个词有了全新而深刻的认识!”
她法杖前指:“至于误会?从你对我所庇护的人出手的那一刻起,这就不是误会了,采佩什!这是宣战!是对我萝瑟茉·诺蕾姬个人以及诺蕾姬家族庇护之下的存在的直接挑衅!这个笨蛋我今天保定了!你想动他,就先踏过我的尸体,或者问问我的魔法和诺蕾姬家族千年积累的底蕴答不答应!!”
采佩什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眼神变得阴沉而危险,如同即将扑食的毒蛇。他原本就没指望三言两语就能让这位性格强硬、护短出名、且实力强大的魔法使退让。现在的他,虽然因为特意吸收了那份“真正的真祖之血”而力量大涨,自信足以压制甚至击败负伤的维奥莱特,但面对这位成名已久、掌握了无数古老魔法知识、背后还站着整个诺蕾姬家族的萝瑟茉,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甚至感觉胜算最多只有五五之数。诺蕾姬家族那些禁忌的古代遗物和层出不穷的诡异魔法,绝不是好惹的。
然而,事已至此,骑虎难下!如果就此放他们离开,他的全盘计划必将彻底暴露,维奥莱特那边会立刻警觉并采取最激烈的反制措施,再想找到如此好的机会几乎不可能!甚至,萝瑟茉很可能会直接介入斯卡雷特家族的事务,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来对抗他,那他之前的所有谋划、所有的隐忍和付出,都将付诸东流!
必须速战速决!至少……要重创萝瑟茉,或者想办法留下星暝!一个疯狂而冒险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动用那份尚未完全融合、带有巨大风险和副作用,但能在短时间内极大提升力量的力量!
“既然您执意要为了这个废物与我为敌,甚至不惜挑起家族之间的战争……”采佩什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近乎疯狂的决绝,“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不顾及往日的情面了!!”
他低吼一声,不再压制体内那股躁动而狂暴、充满原始欲望的力量!周身原本就强大的血族威压如同火山爆发般再次疯狂攀升!暗红色的能量不再仅仅是如同血液般翻滚,而是化作了近乎粘稠的、散发着浓郁腥甜气息和无数怨魂哀嚎般精神污染的血色雾气,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雾气中,他的身形似乎都膨胀了一圈,眼睛瞬间变得如同两颗燃烧的血晶,闪烁着疯狂与暴戾的光芒,指甲也变得乌黑锐利如匕首,周身皮肤下,有暗红色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血管纹路在凸起、蔓延!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古老、更加混乱、更加接近黑暗本源的气息弥漫开来!
“嗬……久违了……这份令人沉醉、仿佛能掌控一切的……真正力量!”他感受着体内奔腾的、仿佛能撕碎一切理智和束缚的狂暴能量,甚至带着一丝炫耀般的、近乎癫狂的坦诚,“看到了吗?萝瑟茉女士!这就是我‘慷慨’赠予维奥莱特他们的‘厚礼’的——最不值一提的部分!源自最古老、最黑暗的血脉源头之一,与‘该隐之血’并立甚至更为原始的——‘莉莉丝之血’!它与斯卡雷特家族传承的‘该隐之血’并不同源,甚至天生相互冲突、相互吞噬!正是这种本质上的冲突与排斥,才让他们变得如此脆弱、如此渴望力量!”
萝瑟茉心中凛然,瞬间彻底明白了维奥莱特一家那诡异副作用的根源!对方的力量确实在短时间内暴涨到了一个极其惊人的程度,甚至隐隐触碰到了某个传说中的门槛!但她也敏锐地察觉到,在这种状态下,采佩什身上那股属于黑暗生物的气息也更加纯粹、更加原始、更加混乱,同时也更加……容易被纯粹而强大的神圣力量所克制和净化!
战斗在瞬间爆发!进入这种状态的采佩什,速度、力量和攻击的诡异程度都远超之前!他化作一道扭曲的、仿佛由鲜血和阴影构成的血色残影,带着刺耳的、仿佛能侵蚀灵魂的音爆和浓郁的血腥气,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扑向萝瑟茉!所过之处,连地窖的石质地面上都留下了被腐蚀的焦黑痕迹和细密的裂纹!
萝瑟茉临危不乱,紫水晶法杖挥舞间,瞬间在身前布下层层叠叠、闪烁着不同属性光芒的魔法屏障——坚固的奥术盾、流动的元素抵御力场、针对精神冲击的防护结界!同时,她口中吟唱出简练而古老的咒文,无数紫色的奥术飞弹如同拥有生命的致命蜂群,划出刁钻的轨迹,发出尖锐的破空声,铺天盖地地射向那道血色残影!
然而,融合了真正的,更高层级的“莉莉丝之血”的采佩什,其实力提升是全方位的!他时而如同狂暴的毁灭战士,用凝聚的血色能量巨爪强行撕裂、腐蚀魔法屏障;时而又如同暗杀大师,利用血雾的遮掩和自身的高速,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发动突袭,目标直指被护盾保护的星暝!他的攻击中不仅蕴含着强大的物理破坏力,更带有强烈的精神腐蚀、血液污染和负面情绪冲击效果,即使是被余波扫到,也让人头晕目眩,气血翻腾,内心充满暴戾与绝望。
萝瑟茉为了保护星暝,不得不分心维持那个强大的魔法护盾,并且时刻注意拦截、偏转射向星暝的致命攻击,行动间难免束手束脚,无法全力施展她最擅长的、需要时间和空间准备的大型魔法。几次下来,她华丽的魔法袍袖口和下摆都被凌厉的血色爪风撕开了几道口子,甚至有一次为了替护盾完全抵挡一道凝实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血矛,左臂被边缘的能量擦过,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并且不断被黑暗能量侵蚀、难以愈合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紫色的衣袍,她的脸色也更加苍白,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星暝被牢牢地保护在魔法护盾中,看着萝瑟茉为了保护自己而陷入被动,甚至不惜以伤换伤,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无力感和强烈的自责。他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心中的煎熬。他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成了拖累,恨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关心自己的人为自己受伤!
“喂!那边那个只会抱着脑袋蹲着、一脸天塌下来表情的笨蛋!”萝瑟茉在闪避一道如同毒蛇般缠绕而来、试图束缚她行动的血色锁链的间隙,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低落的情绪,头也不回地骂道,“别摆出那副没用的死样子!给我振作起来!你的脑子呢?被那些蝙蝠叼走了吗?!想想办法!或者至少,别让我在对付这个已经半疯的混蛋的同时,还要分心担心你会不会因为自责而先一步精神崩溃!!”
她的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又像是一盆冰水,让星暝猛地从自责和无力感中惊醒过来!是的,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自责和后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干扰!他努力集中起全部的精神力,那微乎其微、近乎干涸的力量,试图去感应散落在地上的那些属于他的东西——尤其是那几把飞刀!哪怕只能让它们颤动一下,吸引采佩什一丝丝的注意,为萝瑟茉创造一个微小的机会也好!
就在这时,萝瑟茉似乎因为左臂伤势的持续疼痛和失血的影响,在一次全力格挡采佩什凝聚了全身力量、如同血色流星般轰击而来的重拳时,动作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和重心不稳!
一直如同最耐心的毒蛇般寻找着致命一击机会的采佩什,眼中血光暴涨!他等待的就是这个由伤势和消耗带来的、转瞬即逝的破绽!
“就是现在!给我彻底倒下吧!!”
他发出一声尖锐刺耳、仿佛混合了无数怨魂嘶吼的咆哮,放弃了所有防御,将周身沸腾的血色能量尽数压缩、凝聚于右手,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颜色深邃得发黑、仿佛能洞穿虚空、散发着毁灭与绝对死亡气息的暗红射线,如同突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狠狠轰向萝瑟茉因为格挡动作而暴露出来的、看似绝对来不及防御的左侧胸腹要害!
“噗嗤——!”
暗红射线精准地、毫无阻碍地命中了目标!血光迸现!萝瑟茉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身体如同被攻城锤击中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结结实实地撞在地窖坚硬的石壁上,甚至撞出了蛛网般的裂痕,才软软地滑落下来,瘫倒在地。她的左腹被开了一个触目惊心、边缘不断被能量侵蚀扩大的血洞,鲜血如同泉涌般瞬间染红了大片衣袍和身下的地面,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很不好,气息也急剧萎靡下去,连握着法杖的手指都因为剧痛和虚弱而微微颤抖,似乎随时都会失去意识。
“……”星暝此时的心境,就是如此。
然而,就在采佩什脸上露出狰狞而得意、仿佛已经胜券在握的笑容,以为已经彻底解决掉这个最大的障碍,心神因为巨大的消耗和得手的快意而出现一丝不可避免的松懈与疲惫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看似重伤濒死、瘫软在地、气息微弱的萝瑟茉,眼中却猛地爆发出如同最纯净紫水晶般璀璨而决绝的光芒!那光芒中,没有绝望,没有痛苦,只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近乎燃烧一切的冷静与疯狂!
她强忍着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剧痛和迅速流失的生命力,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沾满自己鲜血的右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稳定,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复杂无比、仿佛蕴含着魔法本源奥秘的古老符文!
「……朗基努斯——仿造之枪,秉承原初之念,以吾之名,降临此世,贯穿虚妄,净化邪秽!!」
“嗡——!!!!!”
耀眼夺目的紫色魔法阵以她为中心瞬间爆发开来,磅礴浩瀚的魔力如同海啸般从她体内、从虚空中被强行抽取、汇聚!一柄通体由凝实如红色水晶般的能量构筑、枪身流转着仿佛液态虹光与无数细微神圣符文、枪尖却散发着冰冷、纯粹、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神圣威压的长枪虚影,由虚化实,仿佛从另一个维度被召唤而来,凭空出现在她颤抖却异常坚定的手中!正是她耗费了无数心血、资源,甚至透支了自身生命力与潜力才最终炼制成功的——朗基努斯之枪!
没有丝毫犹豫!在采佩什因为击中目标、心神松懈的那个绝对致命的瞬间,萝瑟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意志和对星暝的守护执念,将这柄凝聚了她一切希望与决绝的仿制圣枪,朝着采佩什的心脏部位,猛地投掷而出!
“咻——!!!”
圣枪化作一道红白交织、仿佛能撕裂空间、净化一切的璀璨流光,带着审判与终结的意志,以超越思维、超越光速的绝对速度,精准无比地、毫无阻碍地——贯穿了采佩什的胸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采佩什脸上的狞笑和得意彻底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愕、难以置信,以及……一丝从未有过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与茫然!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被圣枪完全贯穿、边缘不断被神圣力量侵蚀灼烧、发出“滋滋”声响、散发出焦糊恶臭的巨大空洞!他周身的血色雾气如同被投入烈日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溃散,眼中的赤红疯狂急速褪去,露出底下苍白而扭曲、写满惊骇的面容。那柄仿制圣枪不仅彻底摧毁了他的心脏和主要的魔力回路,更仿佛直接攻击了他的生命本源和灵魂核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如同退潮般飞速流逝,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不……可……能……莉莉丝……之血……怎么会……”他发出最后一声嘶哑而充满不甘、困惑的低语,身体晃了晃,然后“噗通”一声,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土。他身上的生命气息和能量波动,如同被狂风吹灭的蜡烛般,迅速而彻底地熄灭,最终归于一片死寂。那双曾经充满野心和算计的眼睛,也失去了所有神采,空洞地望着地窖顶部。
地窖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萝瑟茉因为彻底脱力和重伤而发出的、细微而痛苦的呻吟。
萝瑟茉也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和生命力,瘫软在地,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异常困难。她腹部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脸色苍白得吓人,呼吸微弱而急促,显然刚才那逆转的一击,对她来说是真正的孤注一掷,消耗了她几乎所有的心力、魔力和生命力,伤势也变得更加严重。
星暝身上的魔法护盾因为萝瑟茉的重伤和魔力中断而变得不稳定,闪烁了几下后消散了。他连滚带爬地冲到萝瑟茉身边,颤抖着扶住她冰凉而柔软的身体:“萝瑟茉!萝瑟茉!你怎么样?!撑住!我这就带你去找医生!去找师匠!你一定不能有事!!”
“还……还死不了……”萝瑟茉艰难地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但依旧强撑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她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采佩什,用尽力气说道,“快……取回我的枪……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我感觉到……有别的……麻烦在靠近……不能……留在这里……”
星暝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在相对干净的地上,然后转身,快步走向那柄至关重要的仿制圣枪。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那依旧散发着微弱红光的枪杆的瞬间——
萝瑟茉原本虚弱闭合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骤缩到针尖大小!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极其恐怖、完全违背生命常理的事情,用尽最后力气发出一声尖锐的、充满了极致惊骇的警告:
“星暝!快回来!离他远点!!”
几乎是同时,星暝也感觉到一股令他毛骨悚然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从采佩什那本该彻底死去的“尸体”上弥漫开来!那感觉,就像是沉睡在地壳深处的古老魔神,忽然睁开了眼睛!
只见采佩什胸口那个被仿制圣枪贯穿、本该彻底毁灭、连愈合可能性都不存在的巨大空洞边缘,血肉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违背所有生物学和能量学常识的速度,疯狂地蠕动、生长、愈合!那速度快得惊人,甚至能听到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仿佛有无数的肉芽在疯狂增殖!那柄原本牢牢钉在他身上的仿制朗基努斯之枪,竟然被一股无形的、蛮横至极的力量,一点点地从他体内逼了出来,“哐当”一声,掉落在旁边的地上,枪身上的光芒都黯淡了不少!
而采佩什本人,则用一种极其诡异而僵硬的、仿佛提线木偶般的姿势,缓缓地、一点一点地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
他扭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咔吧咔吧”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摩擦声,仿佛这具身体刚刚被重新组装起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那已经愈合得只剩下一个淡粉色、仿佛新生皮肤般疤痕的伤口,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嘲讽、残忍以及某种……仿佛沉睡已久终于苏醒的、古老而威严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表情。
他抬起头,目光不再是之前的疯狂、暴戾或者算计,而是变成了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希望的幽暗与漠然,他看向因为正高速思考对策而僵在原地的星暝,以及面如死灰、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绝望的萝瑟茉,用一种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带着多重冰冷回音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声音,缓缓说道:
“不错的玩具……蕴含着一丝令人厌恶的熟悉气息。可惜,终究只是……拙劣的仿制品。”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感受着体内那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更加深沉、更加古老、更加接近黑暗血脉源头的、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嘴角勾起一个令人灵魂战栗的弧度:
“为了表示感谢你们帮我提前‘唤醒’了这具身体里真正沉睡的力量……我决定,赐予你们……永恒的沉眠。”
萝瑟茉猛地抓住星暝的手臂,因为恐惧、重伤和虚弱,她那恼人的哮喘再次剧烈发作,呼吸变得如同破风箱一般困难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带着血沫,但她还是用尽最后残存的力气和意志,对着星暝,也是对着自己,发出了绝望而颤栗的、如同预言般的低语:
“他……他没死……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公’……”
“快走……他是……真祖!!!”
话音未落,她不知从何处涌出的最后力量,猛地捏碎了一枚刻画着复杂传送阵的宝石!刺目的紫色光芒瞬间吞噬了两人,以及散落在地上的仿制圣枪、星暝的乾坤袋等物品。
就在传送光芒彻底消失的下一秒,一道实际上并不算强大的黑暗冲击波轰然扫过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将地面都削低了几寸。
采佩什——或者说,刚刚苏醒的“真祖”——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化为冰冷的玩味。
“空间魔法……诺蕾姬……有意思……”
他低沉的声音在地窖中回荡,仿佛来自远古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