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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真正失去过,或许才会让人明白其——弥足珍贵。

……

星暝彻底沉入了无人知晓的阴影之中,仿佛一滴墨水融入永夜。他像一尾决绝地滑入无光深海的鱼,主动切断了与外界绝大部分的联系,独自蛰伏于空间褶皱的最深处,一个连时间流速都显得暧昧不清的裂隙。他的“工坊”并非实体,而是一片不断生成又湮灭、充斥着能量漩涡的奇异维度。在这里,没有声音,没有温度,只有他冰冷而疯狂的意志在无声地咆哮,进行着令人心悸的精密演算——他正在破坏现世空间的稳定性。

这绝非漫无目的的破坏欲宣泄,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高度理性的战略推演。他的意识如同超负荷运转的最高效处理器,疯狂地解析、建模、再解析着整个世界的“空间结构力”。山川的龙脉走向如同大地的血脉,河流的水文灵韵承载着生命的律动,村庄城镇聚集的人气磁场氤氲着红尘烟火,乃至更大范围内维系空间稳定的关键节点……所有这些构成世界稳定存在的空间要素,此刻在他眼中都化为了可以量化的参数,成了他计算如何最高效“拆解”与“重组”的对象。

他会在异空间内先完美复刻出目标的微观空间模型,纤毫毕现,然后注入无数变量,模拟各种空间破坏方式所能产生的最大效果与连锁反应。是精准地撕裂空间薄膜,制造出吞噬一切的临时虚空裂缝?还是扭曲特定区域的维度参数,让重力失常,物体失序漂浮碰撞?或是更巧妙地引发空间结构共振,让坚实的物质如同沙堡般从原子层面崩解消散?

每一次推演的结果,都被他毫无感情地记录下来,注入能量封存为一张张闪烁着危险光芒、等待触发的“空间灾难蓝图”。他像一个为世界预先撰写死亡通知书的冰冷书记官,只是笔尖流淌的不是墨水,而是足以令万物归寂的虚无能量。与修复那需要如履薄冰般小心翼翼维持“存在”的艰难相比,制造混乱与毁灭,在纯粹的力量输出层面,确实显得“简单”而“轻松”得多——至少,不必去顾虑那些细微的、脆弱的、维系着“生”的复杂联系。

他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充满嘲弄的快意想:如果那个高踞于一切之上、视众生为棋子的存在,因此而降下更直接的针对与抹杀,那或许正好!这漫长而时常令人感到沉重与厌倦的生命,若最终能终结于自己亲手点燃的、足以焚尽一切规则与束缚的火焰中,似乎也是一种惊心动魄、不失壮烈的谢幕。死亡对他而言,大多时候像个遥远的、不足为信的黑色笑话,但此刻,在这极致的孤独与令人窒息的压力下,他内心深处竟隐约期盼着某种形式的、激烈的“终结”,能像一柄重锤,彻底砸碎这令人绝望的无形循环。他只能,且必须这么坚信不疑,才能为自己正在进行的、这堪称疯狂的一切,找到一个不至于让自身先行崩溃的支点。

星暝的疯狂行动,如同向看似平静的湖面接连投下巨石,最初或许只是激起圈圈涟漪,但很快,这些涟漪便相互叠加、共振,最终汇聚成了席卷沿岸所有生灵的灾难海啸,无一幸免。

对人类世界而言, 灾难是具体而恐怖的,充满了超自然的诡异与无力感。近江国的一个平静村庄,村民们在一个普通的清晨醒来,惊恐欲绝地发现村口那棵百年老树连同周围的几户人家,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兽啃噬,彻底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一个光滑得不可思议的半圆形坑洞,深不见底,散发着空间被强行撕裂后残留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扭曲感。这不是地震,不是火灾,而是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空间本身的消失。

丹波地区的一处重要官道,一夜之间发生了可怕的“空间折叠”。一段约百米长的道路看似完好,任何踏入其中的行人和车马都会在几步之后莫名从道路的另一端“掉”出来,方向感彻底混乱,记忆出现短暂的空白,仿佛那百米路程被整个从世界上“剪”掉了。商路因此中断,人心惶惶,流言四起,都说这是妖狐作祟,布下了吞噬空间的幻术结界。

山城国边境的几个村落更是遭遇了“空间错位”的恐怖现象。村民们清晨醒来,发现自家的院子有一部分竟然与邻家的屋顶、甚至更远处山谷的景色诡异拼接在一起,仿佛不同的空间被打碎后胡乱粘合。穿过自家的院门,可能一步踏入的是邻居的卧室,或者直接悬空出现在数米高的半空。这种物理规则的紊乱让所有人都陷入极度的恐慌和困惑之中,房屋不敢住,道路不敢走,世界变得陌生而危险。阴阳寮派出的侦测人员发现,这些区域的空间参数极其混乱,残留着强烈的、非自然的扭曲痕迹,但找不到任何施术者的妖气或法力波动,仿佛灾难是凭空产生。

对妖怪族群来说, 这同样是一场飞来横祸,无妄之灾。稳定的空间也是许多妖怪赖以生存的环境,甚至是它们修炼的依赖。如今,许多妖怪熟悉的巢穴、修炼秘境周围的空间变得极不稳定。有些洞穴的入口时而存在时而消失;有些林间的空地上会出现短暂存在的虚空裂缝,吞噬掉不小心靠近的小妖;更可怕的是,一些依赖特定节点进行蜕变的妖族,在关键时刻遭遇空间震荡,不仅进阶失败,反而被混乱的空间之力重创妖核,修为大损,甚至形神俱灭。

一只擅长利用阴影穿梭的猫又,在一次例行穿梭中,撞上了一片极其隐晦的空间皱褶,直接被抛入了陌生的异空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伤痕累累地逃回,却再也无法精确控制自己的穿梭能力。一对苦心经营了数百年的镜妖姐妹,其本体原本连接着数个稳定的地点,却因剧烈的空间扰动导致结构崩溃,姐妹俩遭到严重反噬,元气大伤。

更让妖怪们感到愤怒、憋屈且恐惧的是,它们之中那些感知敏锐的大妖,能清晰地察觉到空间中那冰冷陌生却又熟悉得令人灵魂战栗的扭曲力量。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带有恶意的空间操纵!绝非自然现象!可当它们暴怒地试图追踪这力量的来源时,却总是无功而返,那力量来无影去无踪,仿佛来自世界之外。星暝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甚至世界上发生的“覆盖”现象反而在帮助他不受侵扰。

阴阳寮和各大寺社早已焦头烂额,疲于奔命。面对这种前所未见的、直接针对空间结构本身的灾难,他们传统的退魔、结界、祈福手段效果甚微。他们能暂时安抚民众情绪,却无法修复那被撕裂的空间。专家们争论不休,有人认为这是某种未知的、能操控空间的远古大妖苏醒;有人则悲观地认为这是世界本身走向崩坏的征兆。

星暝并非完全冷漠地旁观着这一切。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负罪感有时也会啃噬他的内心。那些无辜者绝望的泪水与深深的恐惧,都是他亲手造下的“业”。但他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病人,只能用这种激烈的方式,试图逼出那看不见的“病灶”。他注意到,随着他制造的灾难越来越频繁、剧烈,那个存在的“修复”也居然开始显现出某种“力不从心”。

修复后的空间,并非总是完美地回归“原状”。有时,会发生一些逻辑无法解释的、极其离奇的事情:

譬如,在摄津国一个被空间抹消后又“恢复”的茶棚,老板和客人都“回来”了,但所有人都坚称那天看到了一位“发光的少女”用太刀斩开了天空,击退了“无形的怪物”——一段被强行植入的、用于解释空间异常的记忆。

美浓国某段被“折叠”的官道修复后,道路恢复了正常,但每逢阴雨之夜,那段路面上偶尔会出现重叠的、半透明的马车虚影,仿佛不同时间的空间影像发生了交错。

最奇特的一次,是在若狭湾附近,星暝试验性地大规模扭曲了海岸线的空间结构。修复后,海岸线恢复了原状,但那片区域的光线却时常发生诡异的折射,海市蜃楼现象频繁发生,而且呈现出的景象并非远方的景物,而是一些支离破碎、无法理解的、仿佛来自其他时空的片段。

这种现象让星暝意识到,他的破坏确实干扰了那个存在的“覆盖”进程。它似乎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平滑、无缝地完成“修复”,而是会留下短暂的、逻辑无法自洽的“疤痕”,甚至是不同时间线、不同可能性的影像碎片。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如果一次性、同步地在多个关键空间节点制造前所未有的超级“空间风暴”,是否可能造成更持久、更剧烈的“叠加”或“错位”?甚至……短暂地冲垮那个存在的“修复”机制?

然而,这计划风险极大。每一次大规模动用力量,都像是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有时,经历了一场剧烈的“手术”后,他会拖着近乎虚脱的、灵魂都仿佛在颤抖的身躯,如同一个迷失的幽魂,下意识地回到那个他曾亲手建立、如今却显得莫名空旷的博丽神社。

他会站在庭院里,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盼,瞟向神社本殿后方那间始终寂静的居室。

那里,仿佛被时间遗忘,安静地躺着那个曾经活力四射、如今却了无生气的紫发巫女。

“人生如梦呵……也是。”他望着庭院里那棵不再有身影嬉闹追逐、独自花开花落的樱树,声音低哑地自语。

“师……父?”一个微弱、沙哑,却熟悉到令他心脏骤然紧缩、几乎停止跳动的声音,极其突兀地,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试探,从居室内响起。

星暝猛地转身,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一阵微弱的空间涟漪。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自己频繁撕裂空间的行为终于导致了严重的感知错乱,听到了不可能的幻听。

但他的视线捕捉到了那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星焰像一阵被狂风卷起的花瓣般从屋里冲了出来,脸上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狂喜,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声音颤抖得几乎语无伦次:“主人!主人!醒了!灵梦姐姐醒了!她真的醒了!!她刚刚…刚刚还说话了!”

星暝愣在原地。醒了?在那个强行中断完全不该有的献祭、导致空间剧烈震荡、灵魂与大结界核心强制绑定、身体机能近乎停滞、所有人都已近乎绝望地接受了现实之后……她居然自己醒了?这本身就像是最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快步走向那间房间,脚步甚至因内心的巨大震动而有些踉跄,周遭的空间都因他情绪的波动而微微扭曲。越靠近门口,一股混合着淡淡药味、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流逝般的虚弱气息、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稳定的空间涟漪便愈发清晰。

他踏入屋内。灵梦确实睁着眼睛,背后垫着几个枕头,半靠在那里。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燥而缺乏血色。那双曾经明亮灵动、闪烁着好奇光芒的紫色眼眸,此刻显得有些涣散和迷茫,仿佛蒙上了一层拭不去的薄薄雾气,努力地想要聚焦,却显得有些吃力。她看到星暝进来,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嘴角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向上弯起,试图挤出一个她惯有的、带着些许乐观的笑容,然而最终呈现出来的,却只是一个异常勉强、脆弱得让人心碎的虚弱表情。她周身的光线都似乎因她微弱的存在而产生了轻微的折射偏差,让她看起来仿佛随时会融入背景的空间之中。

“师……父……”灵梦的视线艰难地聚焦在星暝身上,声音很轻,气若游丝,每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能……答应我……完成一个……愿望吗?”

星暝几乎是下意识地、生硬地、粗暴地拒绝:“有什么想做的,等你好起来……自己……该去做到。”

灵梦闻言,却没有生气,反而极轻、极微弱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点无奈,带着点了然,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包容,尽管这微笑让她看起来更加脆弱:“师父……你还是……老样子呢……”她歇了口气,积蓄着微不足道的力量,继续轻声说道,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师父,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嘛?”

星暝沉默了片刻,视线移开,声音低沉:“……那么久的事,谁记得。”

“我说过……”灵梦的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也要把这句话送出来,这句话似乎锚定了她即将飘散的意识,“师父要是……哪天嫌我麻烦……想把我丢去喂狼……记得……记得在我坟头……种棵柿子树……”她顿了顿,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胸口微微起伏,歇了好一会儿,才又缓缓睁开眼,眼神有些飘忽,仿佛在凝视着某个不存在于当前空间的点,“真是的……为什么……那时候会……说出这种要求呢……柿子……好像也不是……最喜欢吃的……”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窗外,似乎在寻找什么,最终又落回星暝脸上,带着一丝近乎恳求的意味:“至少……师父……种棵樱树吧……师父……为我……”

她的话没有说完,气息再次微弱下去,眼神开始涣散,脑袋无力地微微偏向一侧,意识似乎又要沉入那无边的黑暗之中。刚才那几句话,仿佛耗尽了她短暂苏醒所积累的全部精力。

“灵梦姐姐!灵梦姐姐!你别睡!再看看我们啊!你看,大家都在呢!”星焰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带着哭腔喊道,小手紧紧握着灵梦冰凉的手指,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然而,屋子里的其他人,留琴的眼睛默默闪烁着微光,草薙剑在空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沉嗡鸣后又归于沉寂,神玉散发的光芒似乎也黯淡了几分,玄爷不知何时将头缩回了壳里。它们都没有说话,没有叹气,也没有安慰。一种沉重的、心照不宣的静默笼罩着房间。它们并非冷漠,而是仿佛早已感知到了某种无可挽回的结局正在步步逼近,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只剩下无言的陪伴。

星暝看着灵梦那副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于空气之中的模样,最终,也只是轻轻张开了嘴:“……我答应你——记得付钱。”他试图用一种看似混不吝的方式,用这种日常的对话,将她拉回现实。

灵梦似乎又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意识,听到这句话,几乎气笑,极其微弱地嘟囔,声音如同游丝:“师父居然……这个时候……还记得钱……果然本性还是……赌鬼呢……”她极其缓慢地喘了口气,眼神飘向虚空,像是在憧憬某个永远无法实现的、存在于另一条时间线的未来,又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不过……要是……还有机会……我……可绝对不要再……跟着师父了……至少……不能当个……穷巫女……要做……最有钱的……比所有人……都有钱……”

星暝听着她这些断断续续、如同梦呓般却带着她特有倔强与梦想的话语,脸上像是戴着一副僵硬的面具,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牢牢刻印下来。然后,他猛地转身,一言不发地大步流星跨出房门,身影瞬间模糊、扭曲,直接融入了空间的缝隙之中,仿佛多停留一秒,那副面具就会彻底崩碎。

他没有走远,而是立刻开始行动。灵力以不计代价的强度辐射开来,如同无形的空间探针,精准地捕捉每一个与博丽灵梦有过深刻交集的生命气息坐标。他不再顾忌暴露与否,不再考虑后果,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将自己的意志通过空间波动传递出去——

正在魔法森林焦急寻找可能存在的、拥有稳定灵魂特性药材的魔梨沙,在感觉到熟悉灵力的同时,脑海中猛地响起星暝冰冷急切的声音,直接烙印在她的意识里:“神社!立刻!”

附近的村庄,曾在灵梦帮助下退治过妖怪的匠人、受到过神社庇护的村民,甚至只是曾与灵梦有过一面之缘、受过她一个笑容的路人,都在这一刻,心头莫名涌现出强烈的、想要去往博丽神社的冲动,仿佛被无形的引力所牵引。

一些与灵梦打过交道、或敌或友的妖怪,如某些山林中的精怪、河川中的水妖,抑或是和灵梦关系匪浅的爱丽丝,爱莲等人,都隐约感知到了博丽神社方向传来的、不同寻常的召集波纹。

他知道,灵梦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不让她的残缺灵魂回归结界,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强行留下的结果,很可能就是彻底的形神俱灭,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空间崩溃。他必须召集所有应该来的人,或许……是为了见证,或许是为了汇聚某种意念来稳定她最后的存在,或许,只是不想让她在这最后的时刻,走得那么冷清寂寥。

于是,在博丽神社那略显破败、却沐浴在一种悲壮夕阳余晖下的庭院里,出现了奇异而凝重的一幕:人类,魔法使,或是妖精,抑或是其他什么,一同与形态各异、妖气凛然的妖怪们站在一起。他们或许彼此戒备,眼神复杂,或许互有恩怨,此刻却都暂时放下了隔阂,被同一股层面的悲怆所笼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扇拉开的纸门后,躺在被褥中、气息奄奄、仿佛随时会化光而去的紫发巫女身上。他们的脸上带着悲伤、不舍、感激、敬畏,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寂静中流淌,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因此而变得粘稠沉重。

星暝和辉夜一起,隐在神社周边一棵大树的浓郁阴影里,远远地看着这一切。辉夜的气息似乎比平时更加幽深难测,但细察之下,又能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她绝美的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仿佛洞悉一切命运轨迹却又无可奈何的淡淡哀伤。

“你变弱了。”星暝忽然开口,声音平静,目光却锐利如刀,扫过辉夜略显苍白的侧脸和她自然交叠在身前的手上,他的感知能察觉到她力量中那一丝不寻常的、仿佛被稀释过的痕迹。

辉夜心里微微一虚,指尖轻轻颤了一下,但面上毫无波澜,只是用华丽的袖子轻轻掩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些许玩味,试图轻松应付过去:“有吗?许是近日的夜空总有些扰人的波纹,影响了妾身赏月的雅兴罢了。倒是你,闹出这么大动静,是打算把整个人类世界的空间都拆了重组成你的庭院吗?需不需要妾身帮你参考一下布局?”

星暝没再追问,目光在她指间那枚神秘的戒指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那戒指似乎比之前更加黯淡了些。他移开视线,重新投向那片沉默的人群,淡淡道:“……不必。”

就在这时,一个火红的身影如同燃烧的流星,扔下那堆带着的古怪的药剂瓶,气喘吁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闯进院子!是魔梨沙!她标志性的魔女帽歪斜着,红发被汗水黏在额角,脸上沾着泥土和草屑,平日里总是充满活力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惊慌、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急切。

“灵梦!灵梦!”她几乎是扑到廊下,挤开人群,看到灵梦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和微弱起伏的胸口,眼泪瞬间决堤,“灵梦!你怎么样?!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找了……我找了好多地方……我以为能找到……能找到稳住你灵魂的东西……”她的声音哽咽得厉害,语无伦次。

似乎是魔梨沙的呼唤穿透了空间与意识的迷障,灵梦的眼睫再次颤动起来,她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再次睁开一条缝隙,涣散的目光努力地聚焦,最终定格在魔梨沙满是泪水的脸上。她脸上露出一个极其虚弱、却无比真实、温柔的笑容。她用尽最后残存的一丝气力,极其缓慢地抬起仿佛有千钧重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着,轻轻地、轻轻地碰了碰魔梨沙紧紧抓住被角的手。

“原谅我哦……魔梨沙……”她的声音轻得如同蒲公英的叹息,带着无尽的歉意、不舍,还有一丝卸下重担后的安然,这声音仿佛直接回荡在周围每个人的意识里,“以后……不能……陪你……一起去……找蘑菇了……也……抢不过……你了……”

这句话仿佛抽干了她生命中最后的烛火。她的手无力地垂落,软软地搭在铺盖上。眼睛缓缓地、彻底地闭上,唇角似乎还残留着那一丝温柔的弧度。胸口那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起伏,也终于彻底停止了。最后一丝生的气息从她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玉石般的冰冷与永恒的安详。那头漂亮的紫色长发铺散在枕上,也仿佛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

庭院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仿佛时间、空间都为之凝固。随即,被压抑的、低低的哭泣声和沉重的叹息声打破了寂静,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就在灵梦生命体征消失、灵魂即将开始自然逸散的瞬间,八云紫的身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屋脊之上,余晖在她身后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她仿佛是从境界的缝隙中直接步出。她撑着洋伞,目光复杂无比地看向远处树下阴影里的星暝。星暝也同时抬头看向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一丝言语,却瞬间明白了彼此眼中沉重的决意——必须在灵魂彻底消散前,引导其归位!

不能再等了!

八云紫双手迅速结出一个牵动着境界之力的印诀,磅礴而精纯的妖力不再有丝毫保留,如同最温柔的夜色潮水,无声地涌向灵梦已然冰冷的身体,精准地包裹、护持住那即将彻底逸散、残缺而明亮的灵魂之光,为其隔绝了外部混乱空间的干扰。

几乎是同时,星暝也出手了。他的力量此刻变得无比精准而细腻,不再是破坏,而是化作最稳固的桥梁与最柔软的护盾,小心翼翼地托起那团温暖却脆弱的光晕,以一种对空间规则极致理解的方式,引导着它,稳定地汇入紫打开的、那条通往大结界深层核心的、闪烁着无数光辉的通道之中。

那过程安静而庄重,带着一种神圣而悲凉的意味,仿佛是整个世界在为一位巫女送行。灵梦的身体在灵魂彻底离体后,仿佛真正变成了一具精致却毫无生气的玉雕,静静地躺在那里,容颜依旧,却已天人永隔。

光芒渐渐散去,通道缓缓闭合,最后一丝涟漪也归于平静。博丽灵梦的灵魂,终于归于她命运所指的大结界之中,成为了维系那个脆弱平衡的一部分,化为了空间结构本身。

后续会如何?她的意识是否会苏醒?是否会以另一种形式感知世界?没人知道。或许,这只是另一段更加漫长、更加寂寥的、与虚无同在的故事的开始。

但此刻,博丽神社的庭院里,只剩下无声的哀悼,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离殇,以及那仿佛依旧在轻轻回荡的、一句带着歉意的温柔低语。

“原谅我哦……魔梨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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