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紧绷的弓弦上滑过两个月。落日原大营的城墙已巍然矗立,聚魂炮冰冷的炮口遥指西方,新兵操演的呐喊声与工匠赶工的锤打声日夜不息。然而,在这看似铁板一块的备战之下,一股冰冷的暗流,正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从最深处挖掘出来。
青阳王朝,镇抚司地下,第三审讯室。
这里没有窗户,空气凝滞得如同墓穴,唯有墙壁上几盏用幽荧石照明的骨灯,投下惨绿而摇曳的光晕,将人影拉得扭曲变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汗臭以及一种特制药水的刺鼻气味。
赵勇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坐在冰冷的玄铁椅上。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幽绿的光线下闪烁着洞穿人心的寒光。他面前,一个身穿破烂锦袍、原本体面的中年人被特制的锁链牢牢捆在刑架上,头颅低垂,气息奄奄。他身上没有明显的酷刑伤痕,但每一寸皮肤都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仿佛生命力正被某种力量从内部缓慢而残忍地抽干。
“李员外,”赵勇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永丰仓’的守备图,是你泄露的。‘黑石峡谷’索桥的承重弱点,是你派人标注给魔族的。驿站医官的行进路线,也是你……”
刑架上的人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带着黑血的唾沫,艰难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因恐惧和痛苦而扭曲的脸:“赵……赵大人……冤枉……我……我只是……贪了点钱财……我不知道……他们是魔……”
“你不知道?”赵勇缓缓站起身,走到墙边一个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火盆旁。火盆里煅烧着几件奇形怪状的刑具,其中一柄细长的、布满倒刺的黑色匕首,正发出轻微的嗡鸣。他拿起匕首,冰冷的刃尖在幽蓝火光下反射出毒蛇般的寒芒。“那你解释一下,你书房暗格里那尊‘三眼魔蛇像’,每日用心头血供奉,所为何事?”
李员外瞳孔骤缩,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
赵勇的匕首轻轻贴上他的脸颊,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还有你小妾腹中那未成形的魔胎……也需要我请姚仙子来,用生命术探一探它的根底吗?”
“不!!!”李员外发出绝望的嘶嚎,身体疯狂挣扎,锁链哗啦作响!他脸上的肌肉开始不自然地抽搐、蠕动,皮肤下仿佛有活物在游走!“魔帝……万岁……”他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眼中最后一点人性彻底湮灭,被纯粹的疯狂与怨毒取代!
但他预想中的魔化并未完成。赵勇手中那柄黑色匕首的尖端,不知何时刺破了他颈侧的一个细微鼓包。一股墨绿色的、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液体被匕首吸出,鼓包迅速干瘪下去。李员外眼中的疯狂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虚弱。
“想自毁魔种?晚了。”赵勇的声音冰冷彻骨,“你的上线是谁?青阳境内,像你这样的‘员外’,还有多少?说!”
匕首的尖端,一点点,缓慢地,刺入他的眉心。一种远比肉体痛苦更加恐怖的、撕裂灵魂的剧痛,让李员外发出了凄厉到变调的惨叫……
类似的场景,在青阳与焚天两国境内数十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同时上演。赵勇麾下的“暗影卫”,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沿着一条条用鲜血和背叛铺就的线索,沉默而高效地切割着魔族埋下的毒瘤。两个月的暗夜追猎,无数条线索最终汇聚成一个令人心悸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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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天帝国,赤焰城,国师府。
这座位于皇宫边缘、终日被淡淡焚香和炽热地脉气息笼罩的府邸,此刻被最精锐的焚天“赤焰近卫”和赵勇带来的暗影卫联手围得水泄不通!阵法光幕将整个府邸彻底隔绝。
府邸最深处的静修密室内,焚天国师——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身着赤红法袍的老者,依旧盘坐在蒲团上,仿佛对外界的变故毫无所觉。他面前香炉青烟袅袅,气氛祥和。
炎烈、赵勇,以及两位焚天皇级供奉,破门而入!强大的气息瞬间充斥整个密室!
“国师。”炎烈的声音沉痛而压抑,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暗影卫的证据,指向你。解释一下,你静室地下密室中,那用皇级魔神头骨打造的祭坛,以及……这些是什么?”他一挥手,一名暗影卫将一袋东西扔在地上——里面滚出几枚闪烁着诡异紫光的通讯魔晶,以及半截尚未销毁的、用魔族文字书写的卷轴,上面详细描绘着落日原大营聚魂炮阵地的布局图,甚至标注了几个最佳的爆破点!
国师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悲悯。他看向炎烈,轻轻叹了口气:“陛下,老臣侍奉焚天三代帝君,鞠躬尽瘁,此心天地可鉴。这些……不过是魔族栽赃陷害的拙劣伎俩……”
他的话音未落,赵勇猛地踏前一步,手中托着一面古朴的青铜镜——那是从青阳皇室宝库中请出的“照影镜”!镜面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清辉,笼罩住国师!
“呃啊——!”国师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在清辉照耀下,他慈祥的面容开始剧烈扭曲、膨胀!皮肤撕裂,露出底下青黑色的鳞片!额头鼓起,两根短小的魔角刺破头皮!嘴巴裂开,獠牙外翻!仅仅片刻,一个维持着人类形体、却狰狞可怖的魔物,便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身上依旧穿着那身赤红法袍,显得无比诡异和讽刺!
“魔孽!!!”一位焚天供奉目眦欲裂,怒吼着就要扑上去!
显露出魔形的国师(或者说魔物)反而不再伪装,他发出尖锐刺耳的嘶啸,充满了怨毒与嘲讽:“愚蠢的人类!魔帝陛下早已布下万千暗子!你们挡不住的!待陛下大军一到,那些可笑的聚魂炮,就会在你们最需要它们的时候,从内部……轰!!!”他疯狂地大笑着,“魔帝必将统治大陆!尔等皆为血食!”
“拿下!”炎烈的咆哮声中充满了被背叛的狂怒和杀意!他与两位供奉同时出手,狂暴的焚天烈焰瞬间将魔物国师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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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焰城中心广场。
今日的广场,肃杀之气压过了往日的喧嚣。高台之上,以魔化国师为首的三百余名人形或半魔化的奸细,被特制的符文镣铐锁住,跪成一排。台下,是密密麻麻、群情激愤的焚天百姓和士兵。他们的脸上充满了震惊、恐惧,以及滔天的愤怒!他们敬仰的国师,竟然是魔!潜伏了数十年的魔!
炎烈脸色铁青地站在台前,他亲手将一枚从魔化国师身上搜出的、散发着浓郁魔帝气息的漆黑骨符,交给了身旁的林浩(林浩已通过传送阵紧急赶来)。那骨符触手冰冷,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嘶嚎。
林浩接过骨符,目光扫过台下无数双眼睛,那里有恐惧,有迷茫,更有燃烧的怒火。他缓缓举起那枚魔帝骨符,声音透过扩音阵法,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沉稳如磐石:
“看看吧!这就是魔族的模样!他们可以变成你最信任的人,潜伏在你身边几十年!他们烧毁你们的粮仓,炸毁你们的桥梁,毒害你们的伤员,在你们背后捅刀!他们想要的,不是征服,是灭绝!是将我们所有人,都变成他们成长的肥料!”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斩向所有人心头的阴霾:“害怕吗?当然害怕!但害怕有用吗?跪地求饶,他们就会放过你们吗?”
“不会!”台下,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随即引发了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不会!!” “杀光他们!!”
林浩猛地将魔帝骨符摔在地上,一脚踏碎!黑色的魔气逸散,被他一挥手驱散干净。
“对!不会!”林浩的目光如同冷电,扫视全场,“魔族就在我们身边,无孔不入!但我们能因此怀疑身边的每一个同胞吗?不能!那样正中魔帝下怀!”
“唯有团结!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团结!拧成一股绳!”他的拳头重重砸在心口,发出沉闷的响声,“清查他们!揪出他们!然后,像今天这样,彻底碾碎他们!但更重要的是,相信你身边与你并肩作战的袍泽!相信为你运送粮草的同胞!相信在后方为你祈祷的亲人!”
“唯有如此,我们才能活下去!才能让我们的子孙后代,不用活在魔族的阴影之下!告诉我,你们的选择是什么?!”
“杀!杀!杀!!”震天的咆哮声撕裂云霄,汇聚成统一的意志!
“行刑!”炎烈赤红着眼睛,发出了最后的命令。今日,他必须用背叛者的血,来洗刷焚天的耻辱,重铸国内的信任!
烈焰腾空而起,伴随着凄厉的惨叫(更多的是民众愤怒的呐喊),罪恶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事后,焚天皇宫偏殿。炎烈面对林浩,这位铁血帝王竟有些无颜以对,声音沙哑:“林统帅,我……焚天竟被魔孽窃居如此高位……险些酿成大祸!我……”
林浩抬手打断了他,神色平静:“炎烈兄,魔帝布局深远,非你之过。大敌当前,内耗自疑,才是取死之道。此事,到此为止。当务之急,是这东西——”他指了指那枚已被踏碎、但核心一点微弱紫光仍在闪烁的骨符碎片,“此物能感应其他魔族,我已命科学院加紧仿制。接下来,便是更彻底的清洗。”
炎烈重重松了口气,眼中满是感激与更深的敬佩:“多谢!焚天,定与青阳同进退!”
林浩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西方。
识海中,战魂录玉册散发出稳定而纯净的光芒。 【内部威胁清除报告:】 【主要目标:焚天国师(皇级初阶伪装者)及其直接领导网络,已铲除。】 【连带清除:青阳、焚天两地潜伏奸细总计:三百四十七人。】 【挫败阴谋:聚魂炮阵地爆破计划(成功率原评估:85%)。】 【缴获关键物品:魔帝信物(已解析,仿制品“探魔符”开始量产配发)。】 【联军后方(青阳、焚天核心区域)安全系数评估:提升至90%。】 【警告:仍有极深层潜伏单元(休眠状态)未被激活,威胁度:低(需持续监控)。】
90%的安全系数。林浩心中那根关于后方的弦,稍稍放松了一丝。内部的毒刺虽未尽除,但最大的隐患已拔除。现在,终于可以全心全意,应对那正从西方地平线压来的、毁灭一切的魔帝兵锋了。
西方的天空,魔云似乎又低沉了几分。